“哦?”

    皇帝發出疑惑的聲音,不過出口後就突然想起了什麼,重重嘆了口氣,

    “自古官商勾結,屢禁不止。”

    顏朔頷首,繼續說:

    “侄子先在這裏告個罪。”

    皇帝一擺手,

    “有話但說無妨。”

    顏朔微微一笑,

    “平心而論,朝廷對商人的徵稅種類繁多,一一算下來,稅賦並不輕鬆,可是每年收上來的錢還沒有徭役稅多,原因嘛?

    朝廷眼紅這些商人的收入,地方官員同樣看的眼紅,所以他們免不了心動。

    商戶在官員管轄之下,必然要同他們打好關係,於是大把的銀錢送出去,卻孝敬了貪官,朝廷的稅卻一分沒收到。”

    皇帝想到剛剛試行的監督機構,福至心靈,

    “你的意思是不讓地方官員管理稅收?”

    “是有這個想法,只是要如何施行,還要慎之又慎。不過侄子這裏有個主意,之前各地的暗樁因爲要給侄子收集藥材,其實多數已經和當地官府打過交道,已經算不得暗這一字。

    所以,不如就把暗樁拆分爲二,一則成爲明面上的稅收部門,一則是暗地裏的監管部門,如此一來,官員、稅務官和監督人,三者相互制衡。”

    顏朔所說的就是後世的三權分立的雛形,他爲了不貿然做太大的改動,將原有部門拆分是最好的處理說法。

    之前他在揚州被暗殺,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暗樁有人和當地知府同流合污,顏朔因此一直在考慮暗樁的事情。

    原本應該隱在暗處的部門,多年來因爲接到收集藥材的額外任務,導致行蹤暴露的不勝枚舉。

    皇帝自然知道這是下策,可是要想收集珍貴藥材,指望地方官員很可能最終給了他們盤剝百姓的藉口,更是下下策。

    他沉吟許久,才緩緩啓脣,

    “有意思。你寫個摺子拿給中書省吧。”

    這就表示要官員商議個章程出來了。

    談論過嚴肅的話題,時間已到正午,皇帝留了顏朔午膳。

    顏朔提及一件早該來告罪的事情,

    “舅舅,關於我爹的事……”

    皇帝一擺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我還能猜不出來那是你的主意,就你爹那副書呆子德行,也就騙騙不知情的外人。”

    想起兩人新婚前夕,他當時還是個未及冠的皇子,顏博文多次邀約,他還以爲是爲了討好他這個小舅子,結果人家是爲了諮詢房中術。

    害的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躲着皇姐走……

    顏朔汗顏,他爹只是長了一副好相貌,外人看來是清高自持,熟人都知道,那就是單蠢!

    皇帝顯然和他想到一塊去了,感慨道:

    “讓他去教皇子們,確實是爲難他了,萬一被幾個皇子拐到陰溝去,我怎麼和皇姐交代!”

    顏朔心中頻頻點頭,就是就是,哪怕舅舅已經當了許久的皇帝,在他娘面前依舊擺不出帝王威嚴。

    因爲她娘從小深受皇爺爺喜歡,幾乎是帶在身邊長大的,要說帝王心術,他娘當年可是不遜於任何一個皇子,更是把皇爺爺的做派學了十成十。

    所以皇帝見到長公主就跟見到他老子似的,哪裏還能擺的出架子,還不是次次都乖乖聽訓?

    兩人都覺得,可能就是因此,聰慧的長公主纔會喜歡傻白甜的他爹吧?儘管在顏朔看來,如今他娘跟他爹一樣,傻的冒泡。

    當然,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只能在心裏想想而已。

    然而,他和舅舅對視一眼,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顏朔臨走前,斟酌片刻,還是勸道:

    “舅舅有空不若帶着表弟們出去走走,自己多休息休息,也讓他們看看皇城外的世界是何模樣。世人有千百種自在的活法,想必見識的多了,執念也就不會那麼重了。”

    歷來,涉及到皇位的話題,都是極爲敏感的。

    皇帝如今年富力壯,在位三十年不成問題,到時候,他最大的兒子年紀也一大把了。

    父與子,卻成了要相互防備的敵人。

    雖然皇家歷來如是,但想來不免覺得可悲。

    顏朔知道舅舅是個重感情的人,所以他纔會努力維繫這份來之不易的親情,也纔會冒着危險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皇帝嘆了口氣,轉而說起另一件事,

    “最近上供了幾批新的紅綢,你去瞧瞧有沒有喜歡的,直接拿走就是。”

    顏朔一聽,眼睛都亮了,應喝一聲扭頭就走,腳步都比往常快了幾分。

    原本這些大多都是進貢給皇后的,畢竟後宮嬪妃中只有她能穿正紅色,但誰讓睿王爺自小喜愛紅色,又深受寵愛呢?

    所以,別說現任皇后,就是上一任皇后,都要把紅色布匹讓給自家聰慧可人又招人疼的親孫孫~

    顏朔離開皇宮後,直奔長公主府而去。

    如今身體雖然有了氣色,不過他大部分時候還是習慣坐車。

    騎馬雖然帥氣,可是容易弄亂頭髮和衣服,比不得坐在車裏乾淨。

    剛一進公主府,顏朔就看到他娘挺着個大肚子叉着腰把一羣下人指揮的團團轉。

    明明才六個月就已經像是別人懷胎八個月的樣子。

    身邊的幾個婢女眼睛不錯的盯着她,生怕有個閃失。

    他連忙走上前去,把人攙扶坐下,

    “娘,你懷的可是雙生,要注意身體,別動氣。”

    長公主先是細細打量,確定自己的兒子氣色不錯後,才指着肚子說道:

    “我能不生氣嗎?要麼不來,一來一雙,前些年他們都幹什麼去了?你瞧瞧我這哪裏還有腰?”

    顏朔連忙安慰,

    “等他們出來,我替娘教訓他們。爹呢?”

    長公主沒好氣的說:

    “書房!也不知道他怎麼那麼慢,我那套教材可是刺繡的,都快要做好了,他只需要用毛筆寫字,卻只開了個頭,文人就是麻煩。”

    這可不能怪顏博文,一套識字卡片,和給四書五經註解,那能一樣嗎?

    顏朔自然不會和孃親唱反調,順着話頭安慰了一番。

    他聽瞿瑾說自己的先天心疾可能是遺傳的,也有可能是胎兒時期身體未發育好,只希望孃親這一胎能生下健健康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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