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藍粒粒將十兩銀子換成銅錢堆在那,瞿瑾表示嗤之以鼻,真想顯的豪氣,就要擺幾個金元寶,最次也要是銀錠子纔行。

    一枚枚銅錢,這和在後世擺了一堆一元硬幣有什麼區別!

    顯然,只有瞿瑾會這麼想。

    幾位農戶一開始聽到吳永達的問題,都很是拘謹,臉上不同程度的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提高租子在前,現在地主家又說要提高畝產,這不是想累死他們嗎?

    不過,有了擺在眼前的銅錢就不一樣了。

    古代的農人大多更注重眼前的利益,很少去想長遠計劃。

    當然不是說古人腦子就不好用,這是由於朝代更替,皇權輪換,以及戰爭帶來的不穩定造成的。

    另外由於生產條件的限制和沉重的賦稅等,他們一年的收成能養活一家老小,就已經很不錯了,哪裏還有餘糧攢到第二年。

    所以面對近在眼前的利益,大家心動了。

    忙不迭的紛紛開口,頓時亂成一團。

    瞿瑾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力圖顯示出曾經身爲CEO的精英範兒,這種時候,就需要運用自己的談判技巧了。

    他微微啓脣,正要說話,旁邊的藍粒粒就皺着眉頭,啪的一拍桌子,

    “一個個說,都有錢拿!”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瞿瑾的話梗在喉嚨,他瞅了眼藍粒粒桌下的兩條腿,儘管上面有裙子蓋住,他還是能看出來藍粒粒把一隻腳腕搭到另一條腿的膝蓋上,活像個小土匪。

    她的土匪氣勢震撼住了大家,一時間誰都不敢第一個開口,現場氣氛極其僵硬。

    吳永達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朝自己對面的人笑了笑,他看上去年紀最大,溫和的說:

    “您老先說可好,來個開門紅。”

    他從面前的小山中數出10個銅板,撥弄出來,推到對方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後者似是不相信的眨了好幾下眼睛,才漸漸回過神來,他遲疑的伸出乾癟的手,慢慢移向銅錢,眼睛還盯着吳永達,似乎在等着他把錢收回去。

    但是當他佈滿厚厚老繭的手指觸到實實在在的銅錢時,吳永達依舊是那副溫和的笑容,他這才相信,這麼多年,居然從地主家看到回頭錢了,這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啊。

    他用最快的速度將銅錢塞進衣兜,仔仔細細放好。

    在藍粒粒等得不耐煩快要拍桌子之前,終於開口了。

    “東家好,先生好。小人覺得畝產能提高,但提高不了多少。”

    之後他就閉緊嘴巴,不打算開口了。

    吳永達沒有爲難他,而是指了指他旁邊那個年輕些的漢子,

    “你來說。”

    漢子不像其他人那麼躲閃,光明正大的拿起分到的10文錢,開始說道:

    “種地就是靠天喫飯,咱們老百姓管不了天氣什麼樣,就只能順着來,什麼時候播種,什麼時候澆水,都有個講究。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兩樣就是鋤草和施肥了。只要把握好這幾樣,田裏的收成就不會差。”

    說的很有道理,但是等於白說。

    吳永達又指了一位,同樣是爲中年漢子,可能是前面的人把他想說的說掉了,所以嘴脣哆嗦了半天,也沒張開嘴。

    吳永達溫聲說道:

    “想到什麼說什麼,重複了也沒關係,同樣的東西,說不定每個人有不一樣的見解。”

    他的安慰起了作用。

    中年漢子連忙點頭,不等吳永達把錢數出來,就說道:

    “我,我,我覺得糞肥里加些稻杆,來年莊稼長的更好。”

    小小首先受不了了,露出一副吞了蒼蠅的表情。

    被藍粒粒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連忙收斂起來。

    但是中年漢子還是察覺到了自己話語的不妥,害怕的把銅錢一分不少的推了回去。

    藍粒粒給吳永達一個眼色,後者又多數出5文錢,連同之前的10文一起交到那人手中,

    “你說的很好,這就是經驗嘛。”

    那人把錢收起來,臉上露出憨厚質樸的笑容。

    其他人因此受到鼓勵,紛紛想要張口說話,不過在看了藍粒粒一眼後,又立刻閉緊嘴巴,只用熱切的目光注視着吳永達,希望下一個點到的人就是自己。

    瞿瑾歪了下腦袋,湊到藍粒粒耳邊,

    “年紀不大,氣勢很足啊!”

    藍粒粒嘚瑟的抖了抖腿,那當然了,她可是和顏朔學的,處於上位的人越是隨意,給別人的壓力反而越大。

    接下來,大家紛紛說了自己種田的經驗,每個人每次開口都能得到數目不等的銅錢。

    很明顯,說的內容越有用,得到的銅錢越多。

    於是,藍粒粒有幸聽到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小妙招。

    從算日子到夜觀天象,從撿糞球到焚香沐浴,從看土質到心電感應。

    雖然裏面夾雜了許多封建迷信甚至是憑空想象的東西,好在也有不少有用之處。

    比如,有的人發現河裏的淤泥曬制後能作爲上好的肥料,有的人發現除了苗期和旱天之外,在玉米開花的時候多澆水,收成就能變好……

    如此種種。

    藍粒粒看大家說的差不多之後,就問道:

    “既然知道這麼多方法,怎麼從來沒見誰家的收成提高過?”

    再次,鴉雀無聲。

    佃戶們全都緊張起來。

    爲了緩解這種緊張,藍粒粒想了想,學着吳永達的樣子,溫和道:

    “不用緊張,喝水。”

    她以爲的溫和話語,在他人聽來極其生硬。

    上次吳永達勸解時大家好歹猶豫了下,這次聽到之後,立刻拿起面前早已再次填滿的茶水,將其一飲而盡。

    就算有人之前早就喝的只剩下個碗底,也裝作豪飲的樣子,生怕慢了一步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瞿瑾噗嗤噗嗤笑了出來。

    在場也只有他敢這麼拆臺了。

    吳永達握着毛筆記錄的手在微微顫抖,只好用缺了一隻手的胳膊抵住右手,可惜似乎沒太大效果。

    小武更是低着頭,佯裝什麼都沒聽見,把注意力全都放在給膝蓋上躺着的火火按摩,別說,這招還挺有用。

    還好九命和小小全都繃着臉,給了藍粒粒莫大的安慰。

    儘管前者是笑點太高,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後者是壓根沒搞明白哪裏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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