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旱情先來到的是朝廷徵兵。

    “這是早晚的事,前方戰線已經膠着了將近三個月,也是時候了。”

    蔡公公正在池塘邊垂釣,聽到消息後一副預料之中的樣子。

    過來打算彙報工作的九命聽到這話後難得插了句嘴,

    “這幾年朝廷沒有徵過新兵,所以戰場上應該有很大一部分是老兵。”

    “老兵不是更有經驗嗎?”

    這是藍粒粒的第一反應。

    九命答道:

    “可是行軍打仗,老兵的體力不行。尤其是北疆人以悍勇著稱,單論力氣,就算是璟朝的壯年人也比不過他們。”

    藍粒粒有些擔憂,

    “怪不得這場仗打了這麼久。”

    九命搖頭,

    “這才四個月,哪裏算久?一場仗打上十幾年都是很正常的事。”

    藍粒粒面色鐵青。

    九命後知後覺,想起藍粒粒還等着睿王爺打完仗回來娶她呢。

    總不能真等上十幾年吧。

    於是他連忙補充,

    “王爺那麼厲害,肯定用不了十幾年,像上一次,就只用了八年時間,要不是後來身體支撐不住,一定能將北疆完全打下來!”

    這下不只藍粒粒臉黑了,就連蔡公公臉色都不好看。

    八年時間很短嗎?

    他纔不會讓自家徒弟無名無分的空守這麼多年!

    九命決定閉上嘴,打死都不再說話。

    可打仗就是這樣。

    他們身後是千千萬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每走一步都必須慎之又慎。

    所以睿王爺喜歡走穩妥路線。

    他不會輕易拿手下將士的性命試探,都是在有極大獲勝把握的時候纔會出兵。

    也是因此,他創下了戰無不勝的神話。

    可惜,即使是神話,面對一羣老弱病殘的士兵,顏朔也是有心無力。

    有些人,甚至連手中上好的鋼刀都握不穩,又談何殺敵。

    古代人的壽命很短,壯年期更短。

    一直以來營養跟不上,有些人剛過三十,就已經現出老相。

    所以,徵兵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幸好蔡公公帶來的那些人雖然是獨立戶籍,但是年歲都超過了徵兵範圍,而且他們都是從宮中出來的,本就免了人家徵兵的義務。

    倒是九命和小武,瞿瑾、五福以及沈流,都在徵兵的年歲裏。

    儘管九命之前跟着顏朔打過幾年仗,可是那時候他根本沒有身份戶籍。

    如今自然也算在列。

    不過一個人三十兩的稅銀,藍粒粒還是掏得起的。

    這筆錢對她而言不過是毛毛雨。

    但是對於大多數窮苦百姓而言,卻是砸鍋賣鐵都掏不出來的。

    無數場悲歡離合在此時一同上演。

    藍粒粒偶爾能聽到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也許是離開之人的妻子,也許是他的母親。

    在這個世界生活的越久,她越發現這裏有獨屬於它的殘酷之處。

    原來和平只不過是表象,總有洶涌的暗流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奔騰不息。

    比如一直在四處搜尋的反賊,比如邊疆的戰火紛飛。

    可是,這些事又與許多人無關。

    溫泉山莊每天照樣有那麼多的商人巨賈休閒度日,花店和茶樓的客人絡繹不絕。

    有人拿不出三十兩,盼望自己此去能夠九死一生。

    有人還嫌棄三十兩買來的花束太小。

    藍粒粒不知道這種不公是如何造成的。

    她很慶幸,換了個世界,自己不再是底層掙扎的那羣人。

    但是對於那種無論如何都逃不出泥濘旋渦的無助感,她記憶猶新。

    所以,當吳永達送來消息,許多長工想要預支半年的糧食時,她沒怎麼猶豫就同意了。

    她沒有想過散盡家財幫助所有人,只會在有人求助的時候順手幫上一把,前提是不損害自己的利益。

    其實像藍粒粒這樣的品質已經難能可貴。

    更多的人在自己爬出泥沼後,會站在岸邊把快爬出來的人踩回去。

    這不是人性的陰暗,而是生存本能的驅動罷了。

    徵兵持續了一個月才結束。

    此時已經到了五月初。

    田裏旱稻已經種了下去。

    藍粒粒原本是想把吳永達謄抄的數據圖表寄給顏朔的。

    只是九命表示,暗樁那裏如今也無法聯絡上人。

    爲了防止還有沒抓到的奸細泄露軍情,除了公文,包括顏朔在內都不往外寄消息。

    因此,那張表明旱情的紙最後給了陳知府,至於怎麼處理,就看他了。

    顏博文寫的教材去年就已經開始在全國刊印。

    沈流甚至給沈耀買了一套。

    阿拉伯數字和九九乘法表赫然在列。

    這對瞿瑾和藍粒粒來說都是好事。

    終於不用寫兩本賬了。

    有句話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

    隨着時間的推移,各地紛紛出現了或大或小的旱情。

    不過,作爲魚米之鄉的江南,本就水量豐富。

    一時半刻,田地還沒有太大影響。

    只是因爲老天遲遲不下雨,所以每天往返河邊挑水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多。

    雪上加霜的是,今年夏天早早就來了。

    六月底的時候,就已經熱的每天都要喫冰鎮西瓜。

    溫泉莊子也變得門可羅雀,只有少數人會爲了過去喫新奇菜色而跑上一趟。

    只是這樣毅力可嘉的喫貨實在太少。

    畢竟從府城坐上一個時辰的馬車,汗流浹背的喫上一口刨冰,接下來還得熱的滿頭大汗的回去,還不如在自家放着冰塊的屋裏解暑。

    因此,今年府城最火爆的生意不是花茶,不是鮮花,更不是花露,而是冰塊。

    江南冬天的河水極少結冰,需要的冰塊全是從北方運來的。

    藍粒粒在末世,嚴寒酷暑,什麼惡劣條件沒經歷過,對此適應良好。

    但是虎兄和火火就受不了了。

    整天蔫嗒嗒的,恨不得一直住在澡盆裏。

    最後,藍粒粒無法,只好時不時把兩個放進空間。

    除了動物之外,府裏包括蔡公公在內的老人都不習慣這樣的炎熱。

    原以爲江南氣候好,適合養老。

    冬天確實如此,但是今年夏天,他們就受不了這樣潮溼又悶熱的氣候了。

    就連廚房的兩個廚子都中暑倒下過一次。

    現在大家每天已經不喝茶了,全都換成瞿瑾配置的清熱去火的中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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