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爲被他抓來之後會怎麼樣,結果黑龍一直在和她聊天。
他自認爲是談話,因爲他感覺這樣更正式些。
聊天的氛圍也是和平到出乎房青的意料,在除了黑龍有時候會突然瞪起眼來說些什麼“都是你們害的”這種話的情況下,房青漸漸平復了心情。
不僅如此,房青甚至覺得她在黑龍身上看到了斷腸人的影子。
最後一口啤酒下肚,黑龍半眯着眼,漲紅着臉盯着房青,“你不是好奇我爲什麼扮成我那個哥哥待在你們身邊?”
房青瞥了眼緊閉的鐵門,她剛纔看到黑龍進來的時候把它鎖上了。
知道小潔的事之後,房青沒有多大反應,她在遇到黑龍之後就想過這種可能性,只是她認爲這種可能性太小了,加上後來那段時間也沒在發生過,她也就沒放在心上。
只是現在……也不知道大東怎麼樣了。
她現在一心只想着怎麼出去,哪裏還想去聽黑龍說什麼。
黑龍看到房青的動作,說着看過去,笑了一聲,然後轉回頭,“你跑不掉的,不過你要是幫我打開了時空之門,我就放你回去。”
“你有那麼好心?”
房青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開口說了這場談話開始以來的第一句話。
“嗨呀,”黑龍雙眉一挑,感慨似的嘆了口氣,“十年了,我黑龍也算是學了點東西,這有一點吧,就是我那哥哥常說的言出必行。”
房青手指放在桌上敲了幾下,“……爲什麼要我打開時空之門?還有,你打算怎麼做?”
黑龍見她鬆口,放下了手中的啤酒罐。
“用你的精神力,還有時空工具,打開時空之門,讓我回到過去。”
“爲什麼?”
房青不問黑龍她憑什麼要幫他,她現在性命被捏在黑龍手裏,想要活下來,除了幫他,沒別的選擇。
但是黑龍這個人,她是不信任的。
他想回到過去,是要幹什麼,她甚至都不敢想象。
其實她並不期望從黑龍那裏得到答案,因爲眼下的情況根本沒有她多說話的份兒,但是現在的黑龍是她見過的態度最好的一次,過了這次,之後瘋成什麼樣兒她也不敢猜測。
然而黑龍只是看了她一眼,半晌開口道:“你以爲我爲什麼要扮成我那哥哥這麼久?”
房青看着他。
黑龍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得脖子都紅了一片,他通紅着眼睛看向房青,“我回到過去要幹什麼,你沒必要知道,你只需要按我說的去做。”
“我現在可真是後悔,十年前那場爆炸裏我沒走的晚點兒,不然……”
“什麼爆炸?”
這是房青第二次從別人嘴裏聽到這兩個字,她下意識地開口,“斷腸人,和這場爆炸有什麼關係?”
“當然不是他,”黑龍像是想起了什麼,咧起嘴笑了起來,“現在在外面的汪大東,還有失蹤的那幾個,纔是這場爆炸的主角。”
他得意的大笑起來,“你都不知道當時的場面多麼熱烈,那場火可是大的很,”
他瞪大眼,手舉到房青眼前,五指合併又張開,“——就那麼‘砰’的一聲,就什麼都沒有啦。”
房青突然心跳得很快,她的耳邊只留下了黑龍的一句話。
“還說什麼拯救世界呢,連面都沒見到就敢直接去送死,不然怎麼說是一羣小鬼。”
黑龍嗤笑了一聲,“就是怪我走的太早,不然說不定還能看到幕後兇手。”
這件事不是黑龍乾的。
但是房青仍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發痛。
看着房青逐漸蒼白的臉,黑龍也沒有在意,他站起身,“只是沒想到汪大東又從十年前過來了,看來是時空法則都看不下去了。”
沒等房青聽進去這句話,他兀自拿起一個啤酒罐,扔進了塑料袋裏,“既然你想早點回去,那麼今晚就幫我。”
他的聲音平靜的很,但是房青仍能聽出難以掩藏的激動。
鐵門緩緩被關上,房青出神地盯着那道門,心裏有了一個想法。
房青一個人在桌旁靜坐了很久,手輕輕摩挲着口袋裏的相片,直到黑龍再次進屋告訴她可以準備了她纔回過神來。?
冷着眼神看着黑龍艱難的把時空之門搬進來,房青也沒打算上去幫他一把。
準確的說,房青並不打算幫他。
所有。
從知道他見死不救開始。
她也擔心黑龍會不會對留下來的大東不利,但是相比之下,房青覺得讓他回到十年前可能會更糟糕。
她考慮再三,終於下定了決心。
黑龍將所有東西都準備好,然後轉頭看向不遠處坐在桌旁的房青,“開始吧,早點結束你就能早點回去。”
房青起身,深呼一口氣,朝着時空之門走去。
——十年前——
當雷克斯再一次站在那棟樓下,看着二樓的陽臺,他終於開始反思他這麼做的意義。
一次又一次的來到這裏,在這裏站到深更半夜然後默默離開。
門口的保安不止一次的問他來這是不是找人,甚至有時候還會和他打招呼。
盯着永遠不會亮起的屋子,他想,或許下次不應該來了。
那個人,或許根本就不存在,而只是他的幻想。
王亞瑟說的沒錯,醫院可能纔是他最該去的地方。
依在樹幹上發了會兒呆,雷克斯站起身,決定不會再來了。
既然找不到,那就不找了吧。
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灰,雷克斯最後擡頭看了一眼在月光下模糊不清的陽臺,然後低下頭,轉身離開。
然而就在他轉過身的那一瞬,樹上的動靜讓他停下了腳步,他擡起頭,警惕的看着發出聲音的地方。
大晚上的出現這種情況,普通人早就跑了,雷克斯有戰力根本就不怕,他只是警戒地盯着那裏,腳下一動不動。
驀地,一個黑影直直地墜落下來,他下意識的擡手接住。
是個人。
胳膊上傳來衣料摩挲的聲音,他低頭看去,卻沒想到在黑暗中正巧對上了懷裏人略帶水汽的眼睛。
天很黑,小區裏的路燈也已經關了,臺灣的秋天還是有些涼意,夜晚的溫度更是些低,懷裏的人還穿着裙子,膝彎處也被風吹得有些涼。
她愣愣的看着接住她的人,彷彿還沒有搞清楚是什麼情況。
熟悉的水生香傳入鼻間,莫名地讓她眼眶發酸。
很久,靜謐的空氣中才響起她不確定又略帶哽咽的聲音。
“雷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