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秦時之聖人在世 >第八百一十七章 陳囂議兵
    陳囂看着眼前躬身低頭的燕丹,略顯猶豫。

    就以目前的眼光來看,燕丹是一個很不錯的王。由於出身墨家的緣故,他對底層百姓並未有太重的徭役,本身也不好大喜功,或奢靡貪婪。自他登上王位,燕國原本那種腐朽的貴族氣息也消弭大半。

    當然,這裏面的原因是當年趙軍攻破薊城,大肆掠殺富貴人家,而燕丹也只“盡力”救下了一批,很多大貴族都在殘酷的戰爭中敗亡。

    剩下的多數都是被燕丹救下,實力也是大損。燕丹既有太子大義之名,又得墨家助力,收攏人心,順利登上王位,燕國沒人能夠反對。

    時至今日,兩年多的時間,燕丹勤勤懇懇,一絲不苟,一直着力於恢復生產,自己連宮殿都捨不得修。

    他還承受齊王悔婚的恥辱,親赴齊國迎娶甘棠公主爲王后,由此與齊國建立起友好關係,大大緩解了秦國與燕國斷交帶給全國上下的恐慌。

    折節下士,求賢若渴……

    終於,陳囂不再猶豫,對着燕丹作揖行禮,深深地沉下身子,“所謂,在其位,謀其事。囂有一言,望大王思慮而後行之。”

    “先生?”

    燕丹瞬間一個愣神,又立即反應過來,陳囂答應了!

    湛盧劍主,陳囂,答應作燕國的丞相!

    他擡起頭來,嘴角抽搐,不知道是笑還是什麼詭異的表情。

    “先生快快請起。”燕丹雙手拖住陳囂的雙臂,笑意剋制不住,“凡先生之言,寡人定會好生思量。”

    陳囂起身,表情嚴肅,問道:“大王以爲,兵者爲何?”

    燕丹端坐回位子上,皺眉思索後回答:“兵者,爲爭奪也。悉數天下戰亂,莫不爲爭奪資源,或爲土地,或爲人口,或爲貲財通路,或爲鹽鐵曠山。”

    “一言概之,兵者爲利。”

    “先生所言正是。”

    “關於兵者,囂卻有一家之言。”

    “寡人恭聽。”

    “兵者,爲仁義也。”

    “什麼??”

    燕丹大感震驚,一個儒家名士,說出戰爭是仁義這種話來,實在叫他難以理解。

    “人皆畏死,戰爭一定伴隨着大量死傷,即便是作爲戰爭的勝利一方,也同樣會有無數的人失去生命。那麼,多數的人們爲什麼會參與戰爭。

    國家的強制徵召?功名利祿的誘惑?亦或者其他原因。在足夠多的戰爭史中,強大的軍隊,必定是能夠讓戰爭的勝利果實,被多數的士兵享受。

    齊國管仲謂,以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遂有齊之技擊士。魏國武卒,一人入軍,一戶便可免除徭賦租稅,得賞田宅;一人立功,全家榮耀。於是,魏武卒雄霸天下。秦自商鞅變法後,以軍功得爵,乃有虎狼秦師。

    一個國家想要獲得戰爭的勝利,就必定要讓戰爭的多數人得利,否則,沒有人會願意爲這個國家不惜自己的生命。而讓多數人得利,便是在行仁者之事。”

    燕丹一時間扳不過來這個腦筋,反駁道:“這,這,先生此言,豈非強詞奪理!如此,秦國也可以算得上是仁義大國了。”

    陳囂反問:“對於秦人,秦國當真不是仁義之國嗎?倘若陸言尚在,對於天下人,秦國,當真不會是仁義之國嗎?”

    “陸言若在……”

    “趙國的境況,確實悲慘,數十萬人慘死於秦軍鐵蹄。可陸言治趙,秦人趙人一視同仁,十年之後,趙人又如何不能成爲秦人。

    陸言在秦國的政策,大王應當熟知於心。秦國境內的百姓,生活是否樂於山東之國。

    各國的交通往來是絕無可能斷絕的,山東各國的百姓總會了解到,秦國境內人們生活的真實模樣。

    而陸言早有準備,《諸侯國起源考》論說七國本爲同源,天下百姓俱是一族。

    到那時,已經在亂世水深火熱中掙扎七百年的人們,只需要秦國能像對待趙人一樣做到一視同仁,那麼大王以爲,在天下人心中,一統天下的秦國,是不是仁義之國。”

    燕丹對於民心這件事,倒是一直很上心。之前他想着除掉陸言,也就是因爲秦國以後都像治理趙國那樣,天下抗秦之心將大大衰落。

    陳囂所說,很好理解,只是戰爭爲仁義之戰……

    “彼仁者愛人,愛人故惡人之害之也;義者循理,循理故惡人之亂之也。彼兵者所以禁暴除害也,非爭奪也。

    故仁者之兵,所存者神,所過者化,若時雨之降,莫不說喜。是以舜伐有苗,禹伐共工,湯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紂,皆以仁義之兵,行於天下也。故近者親其善,遠方慕其德,兵不血刃,遠邇來服,德盛於此,施及四極。

    陸言爲秦國鋪設的道路,正是此仁者無敵之路。秦國治下的百姓,普遍生存境況不錯,那麼山東之國,皆是不仁者而在高位,彼之戰爭非是兵災,而是惠及天下之民,是爲仁義之戰。”

    燕丹越聽越覺得不對,按照陳囂的說法,秦國是仁義之戰,根本不可戰勝,天下各國也不該反抗,哪有這樣的道理。

    “先生既如此推崇陸言,又爲何?”

    “陸言死亡突兀,秦國境內,能發生這等驚世駭俗之事,秦王嬴政,必定是其中關鍵。陸言十年苦心孤詣,爲秦國鋪設仁者無敵之路,卻死得如此不明不白,足見嬴政絕非聖賢仁君。

    秦國一統天下,是爲了天下之民,還是爲了嬴政個人的權欲。若是後者,天下一統,對於天下人,不是和平的開端,而是另一場噩夢的開始。”

    陳囂站起身來,左手抓起湛盧劍,垂眸緊盯着劍鞘上神祕的圖案,右手輕輕撫過,“我曾經猶豫,無數次質問自己,是否配得上手中這把劍。

    湛盧,她並非沒有承認陸言,相反,她先是認同了陸言,後又拒絕了。我能得到她的承認,與陸言相比,我勝在何處。”

    燕丹仰望着他,不知爲何,忽然有些緊張。

    剎那間,湛盧劍氣直衝霄漢,一抹難以言喻的劍意,由陳囂的雙眼,直射進燕丹的心底。

    陳囂右手握在劍柄上,湛盧已出鞘一半,通亮的劍刃,映着他的雙眼,“大王,希望我今天的選擇,沒有做錯。”

    燕丹的實力,亦是大成境中的佼佼者。此刻在陳囂的逼視下,他竟覺內心升起一種恐懼。

    仁君,明君,自己,還有資格嗎?

    他曾委託衛莊,殺死了老師六指黑俠;

    他曾面對趙將樂乘,任由父王被對方一劍穿膛;

    他收攏當年雁春君麾下的刺客,暗殺陳囂,企圖嫁禍羅網;

    他枉顧當年墨家對自己的恩義,主動構害,導致齊國對墨家悍然進攻……

    燕丹正覺坐立不安之時,陳囂一句話將他驚回現實。

    “大王,若要強國,燕國,非變法不可。”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