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膜裏，是梳理不過來的混亂。
亂成了一團。
“小姐，小姐！！”好心扶住她的路人擔心道，“你沒事吧？”
她機械的眨了下眼，麻木的扭過頭，看向倒在血泊裏的身影，是他熟悉的身影……
是在不久前，還求着她不要離開的身影。
耳邊的聲音，還在繼續，“小姐，那個帥小夥子你認識嗎？在最關鍵的時候，要不是他推了你一把，現在躺在那裏的，就是你了！！”
她像是沒有聽到路人的聲音，艱難的挪動着腳步，擡着那彷彿灌了鉛的雙腿，往那抹身影，一步，一步的靠近……
他流了好多血，全身都被血染的溼透了，身體控制不住的痙攣，而那雙佈滿血絲眼睛，卻固執的不肯閉上，而是牢牢的盯着她……
一眨不眨眼的盯着她……
她的腳步，最終停留在了他的跟前……
他染着血漬的手指，顫抖的擡手，想要攥住她的褲腳，不斷涌出血液的猩紅脣瓣，哆嗦着張合，喉骨處發出的聲音，染着咯咯的，彷彿骨頭碎裂的聲音，
“原，原諒我……”
身邊有醫生尖叫，“你不要命了？你頭部受了重傷，不能說話，不能動！！”
可他卻固執的不肯聽，只是看着她，手指的力道，越發緊，“求，求你了……”
血染在地上，像是一朵巨大的，怒放的曼珠沙華，絕望而妖冶，“原、原諒我……”
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彷彿是隻沒有靈魂的木偶，甚至連牽引着她的線都失去了，她不知道看到這一幕，該作何反應……
是該放肆的哭，還是發狂的吶喊，或是張狂的大笑？？
她的整個人都是麻木的，麻木的沒有一點知覺，只知道自己的胸腔處，好像是破了個大洞，怎麼補，都補不上……
“你快說原諒他啊！！”
“姑娘，人家可是爲了救你連命都不要了，你怎麼能這樣絕情，一點反應都沒有？”
“就是就是，太狠心了！！”
嘈雜，混亂的指責聲，如數鑽入耳中。
她的耳膜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見。
突然間，一道聲音清晰入骨，“啊！！他死了！！”
“死了，死了……”
她喃喃念着這兩個字，突然笑出了聲，像是瘋子一樣哈哈大笑，抱着肚子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死了，死了也好……
欠她的，就當通通都還清了……
可是，胸腔處的位置，爲什麼那麼痛？
好似裏面住着一頭野獸，突然間衝破了她的心臟，逃了出來，然後發瘋一樣的撲到了地上，撲到了血泊中的屍體上，一遍遍哀嚎……盛又霆，盛又霆！！
她好痛，她要痛死了！！
“盛又霆！！”
黑暗中，她的眼睛陡然眼睜開。
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眼裏酸澀的，彷彿立刻就有滾燙的眼淚，要掉下來。
心臟處的疼痛，清晰入骨。
溫暖的手，牢牢的圈着她的身體。
可是她卻感覺不到一點溫暖，她冷透了，整個人好似被丟到了冰窖中，血液都凝固了起來，每個細胞都冷透了。
剛剛那個，是夢？
她緩了好久，都沒有緩過來，她覺得自己的腦子遲鈍的，早已分不清了夢境。
“放心吧，傻妞，有我在你身體，做噩夢了也不用害怕……”
阿南……
別再對我這麼好了……
柳柳痛苦的閉了閉眼，“嗯，我不怕……”
他摸了摸她的頭髮，“不怕就好，睡吧，離天亮還早着呢……”
柳柳往他懷裏鑽了一下，沉默了幾秒後，小心翼翼的問，“我剛剛做噩夢，有沒有喊誰的名字……”
“沒有……”
他有些無奈道，嗓音裏，淨是寵溺，“好啦，乖乖睡覺，不許胡思亂想……”
黑暗中，誰也看不見他眼裏的慘淡……
耳邊那一聲哀嚎的盛又霆，他想努力的當沒有聽見，卻始終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彷彿被澆灌在心中的劇毒，隨時都可能會要了他的命。
傻妞，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喊他的名字，你只是在夢裏，控制不住自己而已，我給你一輩子的時間去忘記他……好嗎？
接下來的時間裏，柳柳徹底沒了睡意，直到天際都泛起了魚肚白，柳柳纔再度睡了過去。
次日，等到柳柳幽幽轉醒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楚南給她留了條微信，去了公司。
“傻妞，我去上班了，乖乖等我回來。”
看着文字後帶了個飛吻的表情，柳柳笑了笑，揉了幾下發疼的腦袋，起牀下樓吃了點東西。?
下午，柳柳栽了幾株花，正打算回房休息的時候，卻見林悅拎着大袋小袋的東西，走了進門。
林悅看見她，連忙打招呼，“嘿，柳柳，這裏這裏！！”
柳柳錯愕了一下，她沒有想到林悅還會過來，這樣友好的跟她打招呼，彷彿昨天有些事，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
不過一秒鐘的時間，柳柳便恢復如常，大步走過去想要幫忙，“阿姨，把東西給我，我來提吧。”
“不用不用。”
林悅想要擺手，可手裏提的東西，根本無法騰出手來，“你是孕婦，哪裏能讓你提這麼重要的東西。”
然後喊來了一旁的傭人，把手裏的東西全部丟給了她們，“拿到樓上少爺的房裏擱着。”
那傭人連聲道，“是，我們這就放到先生房裏去。”
她們不是老宅裏的人，所以還是習慣性的稱呼楚南爲先生。
林悅熱情的拉過了柳柳的手，熟絡道，“走吧，我們也上去，我有重要的東西，要給你看，你一定會喜歡的！！”
柳柳，“……”
柳柳現在終於明白楚南爲什麼會這麼好了，因爲深受他父母的影響。
很多時候，一個人是會受到家庭環境影響的，楚南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一回到房間，林悅就把傭人帶上來大包小包的東西，一股腦的都倒在了牀上，大大小小的，差不多有將近二十本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