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夜白退了一步，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途中不小心撞到了個護士，對方不滿的嘟囔，“這位先生，你怎麼走的路？”
然而當擡眸看到他的天人之姿，頓時犯花癡了，“我沒那個意思，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抱歉。”顧夜白從護士身邊越過，陸遲墨伸手捏了捏梁骨，長長嘆了口氣。
他真想追上去，告訴他，慫什麼，不是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嗎，如果放不下就不顧一切的搶回來，就跟當初他搶黎漾一樣。
可惜，顧夜白的情況終歸跟他不同，讓他無法不負責任的，輕易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到樓下買了包煙，抽了幾根回房，唐果兒已經喫完早飯，兩家人也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出院。
“果兒。”黎漾握住了唐果兒的手，“既然你都要出院了，那我和遲墨也該回了。”
唐果兒捨不得，“漾漾，你好不容易來一趟，這麼快就要走了嗎，能不能多玩幾天，多陪我幾天啊？”
黎漾笑了笑，“有這麼多人陪着你，圍着你轉還不夠啊？”
“那不一樣嘛，他們是家人，你是我的好姐妹，好閨蜜。”
“我也想陪你啊，但是沒辦法，家裏還有兩個崽崽，成天給我打電話催我回家，今天早上暖妹還哭得不行，不肯去上幼兒園呢。”
是啊，漾漾有自己的家，總不能一直陪在她身側，他們現在身處不同的城市，總要習慣分開的。
更何況，她現在也是做媽媽的人了，她能理解漾漾的心情，要她把孩子丟在這裏，跑出去一兩個星期，她一樣牽腸掛肚。
“好吧，我就不留你和陸總了，陸總公司的事情肯定忙着呢，這些時間耽擱你們了。”
“什麼耽擱不耽擱的，說什麼傻話，等你們給恩恩辦滿月酒的時候，我和遲墨會提前過來的。”
“那說好了哦。”唐果兒朝她伸出了手，“拉鉤，不許騙我。”
黎漾一邊笑她幼稚，卻主動勾住了她的小指，“傻子，我怎麼會騙你。”
唐果兒抱着她哭了出來，“漾漾，我捨不得你。”
黎漾的眼圈跟着紅了，“又不是不來，你哭什麼呢，坐月子不能哭的知道嗎，視力會下降，對身體也不好。”
唐果兒知道，但她就是忍不住掉眼淚，本來這個時候該有柳柳在的，該多一個人替她開心的，可是姐妹三人卻只剩下了兩個。
雖然這幾個月所有人都絕口不提柳柳，包括黎漾也一個字沒說，但不代表唐果兒不想，不痛。
在長期的心理治療下，她的病雖然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心結終歸還是心結，她沒辦法真正的走出來。
無數個深夜，她總是在想，如果她沒有去南城就好了，如果她沒有和柳柳一同出去逛街就好了，那一切的悲劇將不會發生。
柳柳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孩子，結果卻因她而死，她的孩子倒健健康康的出生了，柳柳的孩子呢，只能長眠於地下，連看一眼世界的機會都沒。
黎漾心知肚明，唐果兒哭成這樣絕不僅僅是捨不得她，她多半想起了柳柳而陷入了痛苦和自責。
柳柳的去世已成無法挽回的事實，但活着的人得好好活着纔行，否則柳柳就算在底下，都不能安息。
她怎麼會怪果兒呢？怎麼捨得怪她，怎麼捨得看她哭？真正的閨蜜，只想看你開開心心的笑，快快樂樂的活下去。
黎漾用手替她把眼淚擦掉，“好了，不許哭了，果兒，未來還很遠，以後咱們都要高高興興的，這樣纔會讓所有人放心。”
唐果兒把眼淚逼了回去，重重的點了點頭，“好了，我知道了，漾漾你走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左逸辰，麻煩你先送陸總和漾漾下去。”
“不用送了，我們又不是不認識路，那我們就先走了，果兒再見，叔叔阿姨再見，小恩恩再見。”
離開之前，黎漾最後看了眼恩恩，嬰兒睡得香甜，不知做了什麼好夢，嘴角染着甜甜的弧度。
黎漾閉了閉眼，挽住陸遲墨的手，狠心離開，“走吧。”
陸遲墨剛剛在外面抽過煙，身上帶着淡淡的菸草味，第一次黎漾覺得，菸草的香味這樣讓人心安。
進電梯的時候，陸遲墨聽到了黎漾的聲音，“恩恩長得很像爸爸。”
陸遲墨只回了一個字，“嗯。”
黎漾苦笑，“可惜了。”
陸遲墨沒回。
走出醫院，黎漾望向陰沉沉的天空，神色陷入了那種恍惚之中，斷斷續續的，有些乏力的仿若自言自語，“以前我從未想過，他們會分開。”
“真的，做夢都沒想過。”
“我總覺得，這天底下所有人的都分開了，都不可能是他們。”
“有時候老天爺跟捉弄人似的，越不可能的事，偏偏卻發生了。”
“顧夜白他，應該會很難過的吧。”
陸遲墨看到了馬路對面始終沒有開走的那輛車，車窗緊閉，從外面看什麼都看不見，但陸遲墨知道，那駕駛室裏坐着誰。
黎漾說得沒錯，顧夜白很難過，準確的說，此時此刻，這世上大抵沒人比他更難過，更痛苦，更絕望。
唐果兒要結婚了，他的孩子和最愛的女人，終究離他遠去，他的下半輩子好似一條永無止境的長路，讓他活着的每一天都走不到盡頭。
他本想走上去，把他一同帶離這座只會讓他傷心的城市，可腳步卻怎麼都挪動不了半分，算了，由着他去吧。
他抽出一根菸，點燃，直到抽完整支菸，他才輕輕揉了揉妻子的發，“走了，回家。”
黎漾回過頭來，淡淡的笑，“好。”
顧夜白坐在車裏，看到他們上車，很快車子消失在視野裏。
等到唐果兒他們一行人出來，已然是半個小時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