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信然幾乎是馬上就在那同意書上籤下了名字，他回首望了蘇杭一眼，似乎臉上也是有着如釋重負的表情，他欠言辰太多，欠季若愚的更多。
現在看起來，自己看似人生成功，實則失敗無比，自己的兒子，搞成這個樣子，而自己的女兒，則是形同陌路。
蘇杭朝着季若愚看了過去，心才總算是放了下來，只是卻看到女兒臉上的表情，似乎並沒有多開心。
季若愚自然是開心不起來的，她要怎麼開心？光是看到陸傾凡那個冰冷的眼神，就如同跌進冰窖一般，心裏頭也直接難過了起來。
和蘇杭走出陸傾凡辦公室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叫自己一句。
季若愚如同木偶一般邁着步子，走出辦公室去之後，纔有些回過神來。
他沒有叫我。一句也沒有。
這下，他是真的不會原諒我了吧。
季若愚的心裏頭蔓延出這個想法來，一時之間覺得好冷，彷彿醫院裏頭的暖氣都不能夠溫暖自己。
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就轉身過來，看着也已經走了出來的宣卿然，“卿然，你……”?
她想說句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就那麼停在了那裏，靜靜地看着宣卿然，卻看到了她臉上的笑容。
宣卿然輕輕淺淺地笑着，看着季若愚，“我沒辦法讓他因爲接受了你的肝自責到死，我也麼辦法看着他去死，所以就讓我來吧。”
似乎是猜到了季若愚想說什麼，所以宣卿然索性就直接解釋給她聽了。
季若愚聽了宣卿然的話，先是有片刻地怔忪，然後就微微笑了一下，“他傻，你比他更傻。”
這說的絕對是出自內心發自肺腑，季若愚甚至想安慰宣卿然幾句，都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畢竟，宣卿然不是傻子，這個冰雪聰明的姑娘，恐怕是一早就已經看出來了言辰對自己的感情，她還是那麼無所求地愛着他，似乎，哪怕只要待在他身邊就很好，哪怕只要能看着他就很好。
周莊來的時候，宣卿然已經入住病房做術前準備了，言信然已經來親自謝謝過她了，而周莊原本一直在給言辰聯繫轉院的事情，又參加幾個合作商的飯局，心裏頭可以說是火急火燎的，是在接到言信然的電話得知這個消息了之後，馬上就趕來了醫院的。
和蘇杭碰了個正着，在看到這個和自己丈夫糾纏了這麼多年的女人時，周莊臉上忽然有些笑容，她覺得有些好笑，自己難受了這麼二十多年，只是看上去，蘇杭未必就比自己好受多少，自己得不到，她……也就未必得到了什麼。
可是雖然是這麼想着，卻還是在聽到言信然那麼冷靜地說出季若愚是親女兒的事實時，所有的表情瞬間僵硬了起來，朝着蘇杭看了一眼，只看到蘇杭臉上平靜的表情，就是這樣平靜的表情，和當時她和季若愚說話時，看到季若愚臉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轍的。
蘇杭原本一直沒有看向周莊，在聽到這話的時候，擡眼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的眼神這才意識到她是在問自己。
“喔。”蘇杭點了點頭，“我反對過，可是她說我們都欠言辰太多。她身體不好，今年已經接受了兩次手術了，好在後來有這個自願捐贈人，不然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語氣平平靜靜的，聽不出個太多情緒，周莊微微笑了一下，想到那個在自己車裏頭一臉平靜的姑娘，似乎終於理解了她口中所說的“我不知道怎麼去彌補但我會盡全力彌補”是個什麼意思了。
這個姑娘，應該一早就已經知道自己和言辰的關係了吧。
周莊覺得有些好笑，上一輩的恩怨這般搞得不清不楚的，而下一輩，反而是相親相愛，連肝都願意捐出來。
這一時間似乎覺得彷彿自慚形穢。
周莊輕輕地笑了一聲，終於是看向言信然，然後輕聲說道，“等辰辰手術做完，我們就離婚吧。協議我會讓律師送過來的。”
說完周莊沒有繼續在這裏逗留，而是直接去了宣卿然的病房，她到的時候，宣卿然已經換好了病號服躺到病牀上了，護士正在給她抽血。
看到周莊進來的時候，她臉上淺淺地笑了一下，“您來了。”
周莊點了點頭，打量着這個姑娘，張口準備道謝，卻是被宣卿然輕輕打斷，“不要再謝我了，我想再從別人口中知道我有多無私了……”
周莊微微笑了起來，原本掛在嘴邊的道謝也已經收了回去，變成了一句，“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辰辰啊。”
蘇杭並沒有因爲聽到周莊說要離婚的事情而有多高興，她早已經看淡了，這麼些年，她甚至從來都沒有勸說或者慫恿過言信然提出任何關於離婚的事情，離婚不離婚，對她而言，早就已經無所謂了，都已經這個歲數了，很多事情早就已經不如想象中看得重要。
所以她是去找季若愚的，然後就在陸傾凡辦公室門口不遠的椅子上找到了她，她就那麼靜靜地坐在那裏，一語不發地坐着，看到蘇杭過來，她才擡起頭來。
“你怎麼在這裏？”蘇杭問了一句，“你先前都暈倒過一次，再怎麼也應該檢查清楚吧？”
季若愚抿了抿脣就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看向蘇杭，“媽，我覺得傾凡他是不會原諒我了。”
“你打算跟他道歉嗎？”蘇杭問了她一句，季若愚輕輕點了點頭，“不然我幹嘛等在這裏呢。”
陸傾凡的辦公室門就在這一刻咔噠一聲從裏面打開，他拿着病歷走出來，手中還拿着一份片子看着，直到注意到季若愚等在門口，他才驀地愣了一下，朝着她看過去。
“傾凡，我……”季若愚的話還沒說完，然後就又從他臉上看到了那樣冷冰冰的表情，不僅如此，她還聽到了他冷冷的聲音，“今天我會去部隊住，你自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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