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柯的目光原本一直銳利幽深像是鷹隼，又像是林間等待獵物露出破綻的野獸，只是在聽到宋達這麼一句話之後，目光裏頭的那些銳利啊幽深啊，幾乎是一瞬間土崩瓦解。
甚至一下子心裏頭都生出了幾分……羞恥。
沒錯，的的確確是羞恥，這玩意兒是程柯這輩子活到現在都沒出現過幾次的情緒。
就在這一刻毫無掩飾地冒了出來，程柯依舊沒做聲，他覺得有些丟醜。
這個宋達明顯就不是什麼情敵，並且從他的話看來，無非就是言初的好友罷了。真要是情敵之類的角色，絕對不會是這個語氣這個態度。
都什麼玩意兒啊！
他都二十七歲的人了，居然就這麼因爲心裏頭嫉妒喫醋憤怒的火，直接對一個自己都還無法判斷究竟是敵是友的人，不問經過不分黑白的直接給了一拳。
還小麼！？還初中生麼？！打架？
程柯覺得自己無地自容，然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他朝着自己旁邊的女人睨了一眼，她臉上的擔憂和關切毫不掩飾，想要伸手卻又怕觸痛他，只是他臉上扯開來的那道血口子，還在往外流血，讓溫言初一瞬間就慌亂了。
什麼憤怒啊埋怨啊不高興啊，都看不到了。
就只有他臉上的傷。
這個罪魁禍首。程柯的目光依舊落在溫言初臉上，只是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飾的關切，又怎麼都生不起氣來。
唉。
心裏頭輕輕嘆了口氣，微微擡起手來，他的指骨上還有着先前揍人之後，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紅腫，畢竟指骨不比顴骨硬多少。
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可憐巴巴的小呆萌，又是一如既往地伸出了兩個手指來，啪一下戳在了她的額頭上。
溫言初覺得自己簡直是遲鈍透了，他擡手的動作伸出手指的動作明明都那麼緩慢，而她明明就不是第一次被戳了，這個動作她已經很敏感，只是自己怎麼就……沒反應過來要躲呢？
她哎喲一聲擡手捂了額頭，垂下頭去。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言初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這個男人喉嚨裏發出的一個輕輕的音節，類似於‘哼’。
他還生氣了？合着他還不高興了？！
宋達看着溫言初喫痛捂頭的動作，眉頭皺了皺，朝前走了一步，伸手就朝着程柯比了比，“哎，我說，你揍我一拳我回你一拳，我也就不管誰對誰錯是不是誤會，就這麼算了。但你要對這女人動手，我就不會這麼好說話了啊。”
紹華在一旁已經看出來了，這個要當自己接班人的學弟……弄了半天，是溫言初的黑騎士呢？
程柯眸光一轉，淡然沉穩地看向了宋達，就好像先前劍拔弩張直接動手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另一個人，程柯的手落在言初的肩膀，淡淡對宋達說道，“這是我們之間獨特的愛撫方式。”
說完這句，程柯朝他伸出手去，“程柯。這粗神經的丈夫。”
說到粗神經的時候，程柯目光朝着溫言初一掃。
他的強調，無形中在表示着自己的所有權，
哥哥？嗯？程柯的朝着溫言初看了一眼，就他的記憶力，怎麼可能忘記當初他說邵翎溪是他妹妹時候，這粗神經和自己說了句什麼吐槽來着？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現在好了，角色互換了吧？
溫言初看着程柯的嘴脣微微動了動，只聽到了幾個氣音的音節，‘你究竟有幾個好哥哥’的意思。
她不語，默默轉開目光。
宋達伸手握了程柯的手，眉頭微微一皺，“不打不相識就這意思了吧，你這剛打過我的手又用來和我握手。”
程柯脣角微微勾了一下，一個很淺的笑容弧度，手臂環上了溫言初的肩膀。
因爲很少做錯事情，所以他很少道歉，但是此刻看着宋達臉上的傷痕，程柯啓脣道，“我的錯，下次我請，今天……先失陪了。”
說着，程柯就轉頭看向了溫言初。
宋達怎麼可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自然是點頭同意了，先前聽着溫言初的話，他還有些不放心之類的情緒，但是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人，還是得看了才知道。看到程柯本人，宋達就稍微放下心來。
沉穩，內斂。做事果斷。
直接打了再說，絲毫沒有吵吵嚷嚷大吼大叫地讓人生厭，宋達怎麼可能不知道程柯是把他當成姦夫了？對‘姦夫’只上拳腳，不費口舌。
值得欣賞。
這是宋達給程柯的判斷。
宋達聽了程柯這話之後就點了頭，“好。”
只是目光看向溫言初的時候，陰仄仄的，“顧小西，你這叛徒，過來，友盡之前，我有最後一句話想和你說。”
溫言初可憐巴巴地走了過去，“小達，你別生氣，我只是……”
“關心則亂是吧？胳膊肘倒是拐的快，我和你快二十年的感情你怎麼不關心則亂一下？”宋達哼了一聲，招了招手，
“你過來，我和你最後一句話可不是說這個的。”
言初附耳過去，就聽到了宋達在她耳邊的一句，“我覺得，你的感情吧，可以再搶救一下。”
溫言初一愣，擡眼看向宋達，他已經轉身對着程柯擺了擺手，然後就對紹華說道，“走吧學長，好久不見了，我們出去坐坐，人的家務事，我就不摻合了。”
話雖這麼說，但是宋達很清楚，若是有一天，這個叫程柯的真的欺負了顧小西，他是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他和顧小西可是有着三十歲之約呢，雖然只是隨口玩笑，他是記得清楚的，顧小西，你看你笨成這樣子，到了三十歲要是還沒人要你，我就勉爲其難。
雖然很有可能，那個沒腦子的顧小西早已經不記得了。
看着宋達和紹華以事不關己的姿態離開了現場，坐上了宋達的車，溫言初看着那輛黑色轎車開走之後，一瞬間就感覺到了背後彷彿激光鎖定一般的目光，牢牢地定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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