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柯覺得心裏頭被拉扯得一陣疼痛，自己有個兒子，已經長這麼大了，這麼懂事這麼乖，並且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存在。
而他，就這麼渾渾噩噩過了五年，不知道關於兒子的任何，不知道他的存在。錯過了他的出生，錯過了他第一聲的啼哭，錯過了他第一次的笑容，錯過了他第一次蹣跚的步子，錯過了他第一次張口說話。
錯過了這麼多，而現在，兒子抱着他說，真好，我也有爸爸了。
他欠兒子一個道歉。所以他必須道歉。
然而這一切，都是拜溫言初所賜！想到這裏，程柯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目光中迸發出濃烈的恨意來。
“l，你不用和我道歉的，你沒有來晚，小西說，該來的總會來的，只要來了，就永遠不嫌晚。”奶包子聲音裏頭是滿滿的高興，怎麼聽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
只是他有些從先前的激動中反應過來了，問了一句，“是小西要讓你給我一個驚喜嗎？小西人呢？怎麼會沒有和你一起過來？”
程柯這才發現，自己的兒子似乎不稱呼溫言初爲媽媽，叫他也是叫ll的，聽上去，倒是更有幾分親切感，並且不覺得幼稚，感覺和他對話不像是面對一個孩子，而是面對一個同齡人一般。
不得不說，除了兒子身體不好之外，溫言初把孩子教得的確不錯。
說完這一句，奶包子就伸着腦袋朝着門口看了過去，看到門口空無一人，心裏頭有些失望起來，“小西……沒和你一起來嗎？”
程柯沒有做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倒是門口一個聲音適時的出現了，懷特站在門口聽到這一句，他有時候閒下來會過來陪一陪這個孩子，跟着奶包子學了些簡單的中文，太過複雜的聽不懂，但是一些簡單的，還是能夠明白的。
所以聽懂了這一句之後，就笑道，“溫就快來了，她現在已經在飛機上了，而你父親因爲約了骨髓配型檢查，所以要提前過來。”
懷特的話給了適當的解答，奶包子原本還有些失望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更好了！
太好了！自己終於有爸爸媽媽一起陪着自己了！這種感覺簡直……
他都要哭了。他從來不哭的！
而程柯聽到了這句話之後，表情一下子就暗了不少，眉頭輕皺，眸子也微微眯了起來。
所以程柯沒對懷特這話發表任何看法，他只是看了一眼懷中自己的兒子，依舊抱着沒有打算放開，然後轉頭看向了懷特，“我的檢查結果請儘快下來，還有，如果可以的話，我今天能夠留在這裏嗎？”
他有探視權，但是想要留在這裏陪夜還是需要醫生的首肯，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程柯並沒有監護權也沒有撫養權。
聽到程柯這話，孩子眼睛一亮，也轉頭希冀地看向了懷特。
懷特笑着點了點頭，“當然可以，你是他的父親，他只是個孩子，能有人陪着他自然是更好的。至於檢查結果，這邊會盡快，但是作爲醫生，我還是要說的是，如果可以的話，相較於骨髓幹細胞，臍血的會更加好。”
懷特並沒有在這裏逗留太久，不想打擾他們父子團聚的美好時光。
他離開之後，程柯就抱着兒子躺在牀上，沒鬆開他，也不打算鬆開他，就這麼抱着他。
奶包子睡不着，一點都睡不着，他始終沉浸在l來了的喜悅中，小孩子總歸是沒有太多心思的，既然喜歡，就會想要和他多說話。
更多時候就只是一些沒有太多營養的話題，但有時候的話從奶包子口中說出來，又會讓程柯的心忍不住一陣一陣地難受。
“l，小西都叫我奶包子，因爲她說我小時候，真的很能喝奶……”說到這個話題，程柯就會不由得想到自己錯過了多少有關於兒子的美好片段。
“l，你明天不會走吧？小約翰總是和我炫耀他的爸爸，我也想向他炫耀一下。”說到這個話題，程柯就會不由得想到自己兒子一直在承受着多少關於沒有父親在身邊的難過。
“l，你知道我的中文名是溫禾呈嗎？小西教我寫自己的名字，說那就是你的姓，l，你姓程對嗎？”說到這個話題，程柯就不由得想到，兒子一直知道自己的存在，心裏頭抱着希望，卻是從未見過他一次。
“l，我生病之後，小西總是在難過，她每天都在偷偷哭，看我打針她會偷偷哭，看我做化療她會偷偷哭，看我難受的時候，她會偷偷哭，她總是偷偷哭……”
程柯大多時候只是在安靜地聽他說，偶有一兩聲音節，大多都是程柯獨自的心理活動，又或者是嘴脣在奶包子的腦門上印下一吻。
只是在他說到這些讓程柯心裏不太好受的話題時，程柯的眼睛裏頭會有一些情緒緩緩的波動如同緩慢的流水。
“她的確是應該難過。”程柯低沉地說出了這一句，小傢伙就在他懷裏頭動了動，小手撐着他的胸膛坐起來一些，對程柯說道，“我不想看到她難過，也不想看到她哭。l，你來了真好，起碼我有爸爸了，起碼……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小西也還有你。”
這哪裏是一個四歲多的孩子能說出來的話，他懂事貼心得……讓人心疼。
程柯緊緊將他擁着，低聲在兒子耳邊說
道，“你不可以說這種話，兒子，你現在有我。”
程柯輕輕笑了笑，想要讓兒子開心一點，所以繼續說道，“你應該不知道，l其實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吧？l有很多很多的錢，可以找很好很好的醫生制定最好的治療方案，一定能夠治好你。”
奶包子目光黯淡，語氣也黯淡了幾分，“可是，懷特先生說這不是錢多就能夠有用的事情，他悄悄和小西說的，我悄悄聽到的，那一次小西哭得好傷心。小西花了很多很多的錢，讓我在這最好的醫院裏住最好的病房，可是這不是錢多就能夠有用的事情。所以懷特先生說，小西需要再生一個孩子，來救我。”
奶包子的小手抓着程柯的衣服，擡眼看向他，“這也是我偷偷聽到的。但是，l，這是不是意味着，我要有一個弟弟或者是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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