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
蘇父臉上難掩失望之色，追問道：
“你去了咸陽，可曾得到秦王的青睞？”
“這...也沒有。”
這時候蘇母從房內走了出來，見蘇秦如此窘迫，嘆息道：
“季子，你總是這般好高騖遠。
你小時候娘就跟你說過，你不是讀書的材料！
咱們蘇家也沒有錢供你讀書。
你看看你兄長，租了兩畝薄田，也能把日子過下去，讓一家人喫飽飯。
你怎麼這麼不爭氣呀！”
即便蘇秦已經是過來人，父母尖刻的話語還是深深刺痛了蘇秦的內心。
“我...我回房間了。”
蘇秦頭也不回，逃也似的鑽進了自己的小屋。
“吱呀...吱呀...”
蘇秦剛走進屋內，就聽到紡車踏動的聲音。
他擡頭望去，只見妻子阿梅正坐在紡車上心無旁騖的織布。
蘇秦自從跟隨王禪遁入鬼谷之後，已經數百年沒有見過妻子了。
當年的枕邊人早已在歲月中化爲一捧黃土。
再次見到妻子，讓蘇秦的心中泛起一絲波瀾。
他輕聲對妻子喚道：
“阿梅。”
妻子回首掃了他一眼。
眼神冰冷，沒有一絲情意。
就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蘇秦頓時失望透頂。
難道整個蘇家，連一個在意我的人都沒有嗎？
自己離家這麼久，妻子見到自己竟然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說。
陷入幻境的蘇秦無法施展道術，周圍的世界就如同真實存在一樣。
他突然感覺腹中飢餓難耐，忍不住對妻子道：
“阿梅，咱們家可還有喫食？”
阿梅突然停下了織布的動作。
她站起身來，冷冰冰的對蘇秦道：
“你身爲堂堂男兒，這麼多年連一文錢都賺不回來。
只知道張口討要喫食！
這種行爲跟街上行乞的乞丐有什麼區別？
我真是瞎了眼，纔會嫁入你們蘇家！”
妻子說罷拂袖而去，只留下兩眼無神的蘇秦楞在原地。
當年，阿梅就是這樣對待我的嗎？
時間太久了，蘇秦已經快忘記了自己曾經受過的苦楚。
可當命運再次將他拋在原地，蘇秦突然發現自己還是那個無能爲力的年輕人。
他不是權勢滔天的蘇相，也不是道法通玄的鬼谷真傳。
他蘇秦，就是一個連口飽飯都喫不上的洛陽青年。
蘇秦久違的感受到屈辱的情緒。
他此時很想破陣而出，卻不得其門。
蘇秦就算在幻境中自殺也不行。
天火滅神陣，可滅人神魂。
蘇秦若是自戕於此，那就真的是白死了。
蘇秦的肚子餓得咕咕叫。
自從修行有成以來，他已經很少感受到飢餓了。
父母不待見自己，妻子不搭理自己。
蘇秦坐困家中，連喫上一口飽飯都成了奢望。
無奈之下，他只得來到大哥的房間，小心翼翼的對大嫂問道：
“大嫂，您這有喫食嗎？
我剛剛從外面遊歷歸來，已經很久沒喫過一頓飽飯了。”
蘇秦的大嫂正在屋內整理牀鋪，見蘇秦來訪，臉色馬上就沉了下去。
蘇秦一心讀書求學，不事生產，蘇家的重擔都壓在了老大的身上。
對蘇秦這麼個喫白飯的累贅，大嫂是發自內心的厭惡。
她打量了一下窮酸的蘇秦，厲聲喝道：
“就你這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也配喫飯？
家裏窮得連燒飯的柴火都沒有了！
你要是想喫飯，就去劈些柴來！”
蘇秦知道這是大嫂在刁難自己。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蘇秦無奈，只能上山去劈柴。
手無縛雞之力的蘇秦劈了一下午的柴。
他餓得前胸貼後背，也只得了兩小捆柴火，雙手都被樹枝劃破了。
夜幕降臨，蘇秦點起油燈頹廢的坐在房中，兩行清淚從眼眶之中流出。
“貧賤之時，連父母、妻子、兄嫂這般至親都容不下我！
怪不得天火滅神陣會將我拖入這般幻境之中！”
蘇秦突然徹底回憶起了這段過往。
當年他也是受到這般刺激，纔開始瘋狂的刻苦攻讀。
讀書困到不行的時候，蘇秦就用錐子扎自己的大腿，強制讓自己清醒。
如今困在陣中，他難道還要再走一次過去的老路嗎？
“蘇秦...”
蘇秦坐在屋內，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道威嚴的聲音。
“師尊？！”
蘇秦驚訝的站起身來，四處張望。
一個穿着華麗錦袍的英俊男子出現在蘇秦面前，正是鬼谷祖師王禪。
王禪負手而立，背對蘇秦道：
“想要投效君王而無門，父母妻嫂也都棄你如敝屣。
眼前這般生活，不是你蘇秦想要的吧？”
“你天資不凡，又是有大毅力之人。
投入我鬼谷門下吧，我會親自收你爲徒。”
蘇秦一如當年，情不自禁的脫口道：
“投身鬼谷，我能得到什麼，又要付出什麼？”
之前蘇秦拼了命想投到鬼谷門下，結果只得了一卷經論。
如今鬼谷之主親自要收自己爲徒，反倒讓蘇秦遲疑了。
連父母、妻子這樣的血脈至親，都對自己如此冷漠。
鬼谷之主王禪跟自己非親非故，他爲什麼要收自己爲弟子？
“你能得到什麼...”
皎潔的月光從窗外涌入，給王禪的身軀塗上一層神聖的銀輝。
映得他仿若九天之上的仙人。
王禪轉過身來，眼神如同視蒼生如螻蟻的神明，俯視蘇秦道：
“入我鬼谷，我可以讓你有滿腹的才華，驚天的謀略。
讓你能夠盡情在亂世的舞臺上一展所長！
我可以讓你佩六國相印，位極人臣！
我可以讓你擁有遠超常人的悠長壽元！
長生不死，修得無上道法！”
王禪的聲音極具蠱惑，讓蘇秦眼中涌出無盡的渴求之色。
“那我...”
王禪將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微笑，對蘇秦道：
“你要付出的，僅僅是絕對的忠誠而已。
吾乃汝師，吾言即法旨，吾意即天意！
不論我讓你做什麼，你都要傾盡全力去做。
因爲人力，終究是逆不得天的。”
蘇秦臉上顯出掙扎之色。
王禪要的是絕對的忠誠，一旦拜入鬼谷，他蘇秦就失去了自己的意志。
不得忤逆師尊的任何命令。
如果王禪讓自己屠戮無辜的百姓，自己也要去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