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慕容山的身份,確實不好惹。
她硬撞上去搶人,指不準高蓮花沒救下,反把自個兒搭了進去。
且那慕容山是隨着秦川而來的,那日便是他二人共乘一車而行,想來關係還算親厚,便讓秦川先去探個話,看那慕容山抓走高蓮花,到底是爲何事。
“勞煩秦公子……”
趙長茹正待請秦川出面,先前抓走高蓮花的隨從又去而復返。
衆人方纔松下的一口氣,便又提起堵在胸口。
這事還沒完呢?
衆人只恨自個兒不能化作一粒塵埃,藏得個無影無蹤,免得牽連着遭了禍害。
也不怪這些雅士清流,名門貴子膽兒小,他們素來是愛講個是非對錯的,骨子裏也多是撐着硬氣,可強權面前,能有幾人不屈膝,且這慕容家的小將軍,還是個混不講理的,他們背後多是豪門望族,再不濟也是書香門第,有頭有臉的人家,最是怕得罪強權者牽連禍害家衆。
趙長茹眉心一瞬皺起,捏着木柄摺扇的手也是一緊。
那隨從不屑掃視衆人一眼,“哐當”扔下兩錠銀子,“我家小將軍特聘那廚娘,上京爲長公主做糕點,這銀子是我家小將軍心善給的聘金。”
衆人聞言無不呆若木雞。
這、這鬧一場,竟是看上了那廚娘的手藝,要帶去京都送進長公主府呢!
劉壯被綁了手腳,堵了嘴在地上掙扎,聞言也是一愣,將那隨從的話在腦子裏轉了轉,知曉自家媳婦沒有危險,方纔鬆了一口氣。
秦川無奈搖頭,與向掌道賠禮,又對趙長茹拱手,“失禮了。”
趙長茹回禮道:“勞煩秦公子……”
那隨從只說是特聘高蓮花去給長公主做糕點,卻也不說聘多久。
且高蓮花去了京都,劉壯必定也要相隨。
品味軒豈不一連失掉兩人?
她一時半會兒上哪兒去尋像高蓮花這般手巧,又有天賦的廚娘?更尋不着劉壯這般身強體壯又憨厚老實,關鍵是知根知底的保安隊長。
還得請秦川從中調停,力爭將高蓮花與劉壯一併給品味軒保下。
不待趙長茹說出請求,秦川便已會意,一口答應道:“公子放心。”
秦川再拱手,向受驚的衆人賠禮,方纔追出品味軒。
混亂之中,一抹乾瘦的身影,鑽進人羣之間,趁衆人無暇顧及的空檔,從桌上端走了一疊糕點。
兩名跑堂,手忙腳亂地替劉壯解綁。
得了自由的劉壯,一個挺身從地上跳起,便也要追去尋自個兒的媳婦。
趙長茹輕鬆以一手抵住他。
劉壯雖有打死老虎的本事,卻是空有一身蠻力,不知變通的糙漢子,高蓮花又是他的心頭肉。此番高蓮花被人強行帶走,他便更是怒極不顧後果,他若衝上去帶不回高蓮花不說,指不準反倒壞事。
衆人見狀,不由得又是一驚。
這雷風公子的臂力真是了得,竟能一手製住那蠻牛似的漢子!
粗壯的男子有這般大的力氣不稀奇,可這雷風公子身形單薄,不曾想也有這等本事!
旁守着的兩名跑堂立時上前,一人一邊架着劉壯,一面安慰一面勸說。
“對,會沒事……”
劉壯急得面紅耳赤,哪裏聽得進去勸,偏是要追去,賠上命也要將自個兒的媳婦給救回來。
趙長茹暗歎一聲,一瞬高舉木柄摺扇,將劉壯敲暈,再向兩名跑堂遞去眼神,示意他倆將劉壯帶去品味軒裏,專供廚子、跑堂休息的小隔間,這一場喧鬧纔算終於暫且平息。
向掌櫃站出來圓場,讓衆人放寬心,喫些糕點茶水壓驚。
雖是鬧了一場,倒讓衆人對那桌上的糕點多了幾分嘗上一嘗的慾望,那慕容家的小將軍可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兒,他那嘴是在皇城中養刁了的,卻只嚐了一口便要將這品味軒的廚娘強搶了帶去京都,想來這糕點定是味道極好。
衆人又是一番你請我推,還沒等糕點送到自個兒嘴邊,便聽一聲暴喝:“這是啥?”
只見一名瘦猴似的男子,罩着一件鬆垮垮的衣裳,高舉着黑黢黢粗糙的手,指甲烏黑的兩根枯樹枝般的手指正捻着個東西。
趙長茹眯眼看過去。
吳二狗!
吳守財養的狗腿子!
趙長茹神色霎時冷若冰爽。
這壞胚竟敢頂着他家主子那身土財主偏愛的金絲綢緞衣裳來品味軒找不痛快!貼兩撇馬屁股毛修成的假鬍子,便以爲自個兒裝得像個人物了?
被慕容山一頓騷操作,惹出的火氣還沒消呢,這吳二狗竟敢好死不死地往上撞。
趙長茹手上一緊,木柄摺扇便要飛出,給那吳二狗一個教訓。
別的且先擱下,先打一頓再說。
向掌櫃先她一步衝出來,扳住那吳二狗的手,笑呵呵道:“啥?有啥?啥也沒有呀!”
他面向吳二狗的神情卻是咬牙切齒的。
若不是當着衆人的面,向掌櫃怕是要將吳二狗按地上摩擦。
品味軒好難得重新開張,這吳守財還不放過他呢!
衆人還沒看清吳二狗手裏捻着的是何物,便讓向掌櫃擋了,啥也沒看着。
吳二狗勉強伸着一隻胳膊,將手裏的東西,在衆人眼前轉一圈,高聲叫嚷道:“大傢伙都看清楚了!這糕點裏藏着這麼大隻死蒼蠅呢!這東西是能喫進人肚子的?”
衆人聞言臉色大變。
抱着吳二狗的向掌櫃當機立斷,一把抓住吳二狗的手,將吳二狗手指頭捻着的蒼蠅,掐進自個兒手裏,面向衆人堆一臉笑道:“哪是死蒼蠅,葡萄乾一顆!”
便見向掌櫃脖子一伸,喉間滾動一瞬,竟將從吳二狗手中,搶來的死蒼蠅吞進了肚裏!
趙長茹阻止的話卡在喉嚨,已經被向掌櫃捨身就義吞蒼蠅的舉動驚呆了。
衆人狐疑地打量起向掌櫃,見他面色如常,滿臉樂呵,方纔放下疑心。
原來,方纔吳二狗因被向掌櫃扭着,舉着的手劃過衆人眼前的動作較快。
衆人只看着一點黑影,卻並未看清,那黑影是死蒼蠅還是葡萄乾。
但見向掌櫃敢嚥進肚裏,想來應當是葡萄乾,而並非死蒼蠅。
吳二狗也沒想到,向掌櫃竟敢當場把蒼蠅給吃了!
那一雙三角眼一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