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莽是啥德行,雲陽村諸人也知曉。

    趙長茹一提,衆人便起了疑心。

    那雞、那狗,莫非真是糟了劉莽的黑手?

    劉嬸兒叉腰罵道:“你有啥證據?休想血口噴人,污衊老孃的兒!”

    趙長茹冷笑一聲,“你問我要證據,我倒是想問問,你們又有啥證據,證明是我家六福招來的這禍事?”

    衆人面面相覷。

    他們確實沒有證據,可這事太邪乎,還講啥證據,先把災星趕走再說。

    反正許家月末便該搬走,早兩日又能咋的?

    有人義正言辭道:“趙長茹,你家許秀才可是拿名聲與咱做的保,說那小乞丐絕不會惹出禍事,咱也信了,才讓你把人留下來,可現今鬧出這事,咱絕容不得那小災星!”

    不知誰躲着嘀咕道:“自個兒便是個大禍害,還給咱村又招個小禍害……”

    左一個災星,右一個禍害,趙長茹聽着便覺刺耳,又因此事牽連着許元景的名聲,她不得已只能忍着脾氣小心對待。

    這事若是鬧大,免不得影響她家小秀才考學。

    趙長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之火,換上一臉假笑道:“嫂子們,咱家搬走,那禍事就會平息?”

    她的目光掃過衆人,接着道:“若是平息了,自然是好,若是沒有平息——”

    趙長茹話鋒一轉,“我今日可以賠大傢伙的雞、狗……”

    不等她說完,衆人皆是一喜。

    “可我要是走了,誰家再遭了禍事,又該找誰賠去?”

    衆人聞言臉色一變,交頭接耳起來。

    是呀,若是趙長茹走了,那禍事仍舊發生,他們又該找誰?

    其實他們也不確信,這事真與那小乞丐有關,只是抱着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想法,想着把人先趕走了再說,可現在經趙長茹這麼一說,他們便不由得猶豫起來。

    劉嬸兒刻薄道:“你一家子禍害災星離了咱雲陽村,咱村自然太平了!哪還會有禍事?”

    這是鐵了心要往許家潑髒水!

    趙長茹揚聲道:“大傢伙都聽着,劉嬸兒保證了,只要咱家離開雲陽村,那禍事便不會再發生,若是誰家的雞、狗再遭黑手,便找劉嬸兒賠去!”

    劉嬸兒聞言,氣得一個倒仰,“好啊,小賤人,你還訛上老孃了!”

    趙長茹諷刺一笑,面向衆人挑撥道:“嫂子們,你們可知啥叫賊喊做賊?”

    衆人聞言默了。

    趙長茹這是話中有話,一語雙關。

    一是說劉嬸兒先開口訛錢,卻倒指趙長茹訛人,二是說那偷雞摸狗的事指不定就是劉莽做的,劉嬸兒在此處張牙舞爪,其實是想爲自個兒的兒子遮掩。

    見衆人已有幾分動搖,趙長茹滿意一笑。

    先消減衆人對她的敵意,纔好想法子把災星招禍的大鍋給甩出去,且不能讓鍋灰髒了自個兒的手!

    何小梅忽然出聲道,“趙長茹,那你說咋辦?你日日都往縣城裏去,定是長了不少見識,你可得幫一幫咱大傢伙。”

    她臉上還掛着淚痕,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語氣雖是和緩請求的,卻偏提趙長茹日日上縣城之事。

    國朝民風雖是開放,但婦道人家拋頭露面,終歸不是啥體面之事,且越是貌美的女子,越該自個兒避嫌,不可上街招搖,何況趙長茹是個已嫁的美婦,便更該自個兒安分守己,掩面藏頭。

    趙長茹日日上縣城,說小了是不安分,說大了就是不守婦道,那王打鐵的事雖過去了,衆人對趙長茹的觀感,卻不會一時半會改變。

    經何小梅這一提,衆人暗自在心頭對趙長茹挑剔了一番,明面上卻並不表露。

    方纔趙長茹說給的賠償還沒到手呢。

    衆人心頭也有數,這事兒追究起來,畢竟無憑無據,趙長茹若是耍橫,他們也是沒法的。

    趙長茹冷眼看向胡小梅,“小梅妹子,你可是要當官太太的,那黃家連下聘的日子都是精挑細選,黃曆翻了又上廟子找大師算,下聘的媒婆都跑了兩回!能讓咱縣裏的大戶黃家這般看重,小梅妹子你的見識定然是強過我的。”

    此話一出,衆人便想起那日黃家來下聘時的尷尬情形,看向胡小梅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幾分同情。

    那日所受的難堪,一樁樁,一件件胡小梅都刻在心裏,是她最不願意面對的,卻被趙長茹這般公然提起,胡小梅氣得咬牙,那一張梨花帶雨的臉,霎時變得猙獰,又怕讓人瞧了去,連忙掩面裝作被觸及傷心事一般倉皇而逃。

    何小蘭卻沒追去,定定地望着胡小梅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陰狠。

    衆人無暇管顧胡小梅是真哭還是作假,他們只想有人能補償自個兒的損失。

    “趙長茹,你說要賠的錢——”

    “哪兒來的臉?誰家的錢是大風颳來的?那雞、狗咋丟的,咋死的都還沒弄清楚呢,便拉扯着算起賬來!那我走路上摔一跤,也隨便逮你們中一個,說是那人克着我,害我倒黴,讓賠錢得了!”

    何嫂子風風火火走來,一面走一面諷刺,末了,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哪有這樣的道理!”

    衆人讓何嫂子罵得臊紅了臉,他們自然是知,找趙長茹要賠償,是站不住腳的,可他們的損失,若不讓趙長茹來賠,便只能自個兒抗,背良心的事也就做這一回,反正趙長茹傍上靠山了,也不缺那些銀子,可他們卻是少一個子兒都心痛的。

    指不準那禍事真是因趙長茹收留的小乞丐起的,且先開口要錢的是劉嬸兒,說要賠大傢伙錢的也是趙長茹自個兒……

    這樣一想,衆人心中好受一些。

    誰都不願意承認自個兒是惡人,在自私的本性驅使下,總難免做些明知是錯卻不得不做的錯事,卻還想爲自個兒討個心安。

    有人不服氣道:“是趙長茹自個兒說給的!”

    另有人附和道:“對呀,是她自個兒心虛說要賠錢!”

    其餘人連連點頭。

    趙長茹冷笑一瞬。

    心虛?

    “嫂子們既然這樣說,怪我多管閒事了。”

    趙長茹說着便要走,一臉硬氣神色。

    衆人霎時慌了。

    這說好賠錢給他們的,咋又不賠了?

    先前那兩個說話的,免不得招其餘人怨懟,怪他倆多嘴多舌,把大傢伙馬上就要到手的銀子給說跑了。

    劉嬸兒不管這些,攔住趙長茹便罵:“你還想賴賬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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