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茹不敢上正街招搖,只一路沿着小巷繞回玉衣坊。

    因着馬二報來的消息,說是吳守財買通殺手,等着要取雷風公子的性命,趙長茹比尋常多了幾分警惕。

    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蹤之時,她便擡手摸出了彈弓,待身後的危險逼近——

    趙長茹迅猛轉身,鬆手的一瞬,見着來人之面容,登時睜圓一雙桃花美眸,驚喊道:“小心!”

    “咻——”

    彈珠當空而出,勢如破竹,眼見着便要射中來人腦門,那傻子卻只幹瞪着眼,絲毫不知躲閃。

    趙長茹嚇得心頭一緊。

    下一瞬,一道影子從牆上越下,一把抓住那傻子躲過了那飛射而出的致命一擊。

    趙長茹劫後重生般鬆下一口氣。

    她本也沒想過害人性命,只是念着來取雷風公子性命的,必定都是窮兇極惡之人,自也有些身手,她這一記若是手下留情,對方許是能接住,便是要足夠猛的力道,讓對方無力應對。

    對方擋不住,便必定會躲。

    只要對方躲閃,她便足以憑藉在空間之中練就的速度,逃脫對方的追殺。

    不曾想,來的竟是夏家小少爺——夏庭軒!

    夏庭軒心有餘悸地喘着粗氣,半晌,氣怒不已地指着趙長茹,厲聲質問道:“你竟敢對本少爺下殺手!”

    趙長茹也是氣的。

    若是是這小祖宗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後,她又怎會將他誤以爲是吳守財買來取雷風公子性命的殺手,更不會有方纔那驚魂失魄的一瞬。

    他以爲只他被嚇着了?

    她也差點嚇死!

    她兩輩子皆安安分分,遵紀守法,還沒殺過人呢,險些在這臭小子身上栽了跟頭犯下罪過!

    方纔,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這小子連命都沒了,竟還敢如此猖狂!

    趙長茹氣惱地瞪着夏庭軒。

    他倆人兩廂對峙,全然不將旁人放在眼裏。

    某人無奈,只得以手握拳,抵在脣邊,輕咳一聲作提醒。

    趙長茹猛然驚醒。

    方纔出手相助的義士,她還未及與人致謝呢。

    若不是有此義士相助,她怕是已惹上了人命官司!

    趙長茹看向一旁的義士——

    “公子。”

    秦川先一步拱手作禮。

    趙長茹連忙回禮,“原來竟是秦公子出手相助,雷某實在感激不盡!”

    秦川淺笑,看向夏庭軒問道:“小公子爲何一路尾隨雷風公子至此處?”

    夏庭軒聞言,不悅皺眉,指着趙長茹道:“本小爺尾隨他?”

    他輕哼一聲:“分明是這騷包行蹤鬼祟,藏頭縮尾,心中有鬼!”

    夏庭軒仰着臉,擺一副正氣凜然,爲民除害的架勢。

    秦川挑眉:“哦?”

    他上揚的尾音,貓爪子似的,抓在趙長茹心上。

    趙長茹不由得,心頭咯噔一聲。

    再看秦川那似笑非笑的模樣,總覺着無處遁形般窘迫。

    ……

    齊墨並他兩名學友,皆是第一次進到品味軒中,三人望着品味軒裏的佈置擺設無不驚奇,看石山,觀魚水,賞掛畫……

    “仲書,這畫——”

    其中一人指着牆上的畫,嘖嘖稱奇道:“如此精絕之畫技,竟無落款名姓!”

    齊墨見着那熟悉的畫風,一瞬皺緊眉頭。

    這該是子常的畫!

    爲何會掛在此處?

    忽而,一道玩世不恭的聲音傳來。

    “如此畫技,不過爾爾,何來精絕之說?”

    齊墨不悅看去,便見一人捏着只縮頸寬肚的瓷制酒瓶,醉眼迷離地指着牆上的畫。

    “你是誰?竟敢出言不遜!”

    顏真仰頭喝一口酒,但笑不語。

    蕭映雪連忙出面致歉,她今日穿一身男裝,卻不難看出是女兒身。

    國朝民風開放,多有女子着男裝出行。舉國上下衆州府之中,又以兩京貴女最愛此風。

    齊墨早聽聞有此風尚,倒還是頭一回見着,如此嬌俏的小姑娘作這番打扮,一時覺着新奇便多看了兩眼。

    便是這兩眼,惹了半醉半醒的顏真不高興。

    “小子!”

    齊墨本就因顏真挑剔許元景的畫作,私心裏對顏真有幾分隔閡,待聽得顏真無禮的呵斥,更是怒從中來,不甘示弱地挺胸瞪眼以對,官話也不說了,抄一口方言鄉音道:“咋樣?”

    這方劍拔弩張之勢,引得一旁靜心聽琴品茶之衆人側目。

    跑堂丁武連忙上前調停,“兩位公子,有話好說。”

    方纔在味美樓裏,經了那番乞丐鬧事,齊墨自是不願自個兒再做那惡人,惹得衆人不寧,聽了丁武的勸,便已有偃旗息鼓之勢。

    顏真卻是私溜出酒樓,尋着小巷子買酒去了,沒見着味美樓裏的熱鬧,聽蕭映雪說起時,還好一番遺憾呢,又因醉酒頭腦昏昏,精神亢奮,見着齊墨氣鼓鼓的模樣,便升起逗弄一番的壞心思。

    顏真捏着酒瓶的手,往牆上遞指道:“這畫是你作的?”

    齊墨一時無言,微默,咬牙硬氣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顏真仰頭又是口酒,打了個酒嗝笑道:“若是,倒也——”

    他那一雙眼,從上到下掃視齊墨一眼,狀似瞭然地嘆氣點頭。

    仿若牆上掛着的畫真有那般“差”,而因那畫是齊墨所作,那“差”也合乎情理了。

    齊墨氣惱道:“不是!”

    顏真挑眉,“既然不是,你又爲何如此護着?難道是與作畫之人相識?”

    分列齊墨左右的兩名學友,驚喜問道:

    “仲書,你認得作畫之人?”

    在他倆人看來,牆上所掛之畫,絲毫不輸大師名家之作。

    所謂的大師名家,最愛端架子擺譜子。

    他倆雖家底殷實,卻並非豪門大家出身,又未中舉得舉子之名,更是難以入那些個大師名家之眼。

    若能結識作出牆上掛畫之人,倒也能彌補幾分遺憾,更何況此一時彼一時,誰知多年之後,誰又是那受盡追捧的大師?誰又是那萬人敬仰的名家?

    齊墨結巴否認道:“不、不認得!”

    雖是眼前之人先出言不遜,才引他一時氣急與之針鋒相對,卻也不知此人有何背景,是何身份,便還是莫要將子常牽連其中爲好。

    且子常作畫未落名姓,想來也是不願惹上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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