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被當衆拆臺,臊紅了一張臉,指着何嫂子不服氣道:“就你真心!那你每日給許家送一隻雞去!”

    何嫂子合掌一擊,“誒!這雞我自然是要送的,但村子裏可不只我一家求長茹護着,這年頭上廟子裏求神拜佛還要添些香油錢呢,你們怕那黑虎山上的牛鬼蛇神,要推長茹出面頂着,卻連一隻雞也捨不得,哪有這樣的道理?”

    衆人讓何嫂子說得啞口無言,面紅耳赤地立在原地,手足無措地面面相覷。

    氣氛一時僵持不下。

    趙長茹見狀,忙要出聲打圓場,讓李嫂子一把拽住。

    李嫂子笑着搖了搖頭,微擡下巴指向何嫂子,示意趙長茹由何嫂子去,只管等着便是。

    “好!一隻雞!長茹,咱家的雞全讓胡廣纔給禍害了,但你放心,就算是跑遍九陽縣,我也一定尋只雞來給許秀才補身子!”

    此話一出,旁人也不好裝縮頭烏龜,於是皆連聲保證,定然讓許元景一日一雞的養着。

    話雖這般說着,竟有人偷偷抹起淚來,像要送的不是雞,而是他自個兒的肉似的。

    趙長茹見狀不覺失笑。

    “雞,便算了——”

    何嫂子眉毛一挑,截過趙長茹的話,“咋能算了!這雞是咱應該給的,方纔若不是你及時出現,那虎老大怕是要害人命呢!”

    衆人聞言點頭。

    他們也不是沒良心的,若不是趙長茹出現,他們只怕是已經捱了虎老大的刀子了,雖說一隻雞給的心痛,但和自個兒的性命相比,也算不得啥。像何嫂子說的,上廟子求神拜佛還得添香油錢呢,方纔趙長茹出面嚇退虎老大,才讓他們得以虎口逃生,給趙長茹一隻雞是理所應當。

    趙長茹大氣笑道:“大家都是鄰里鄉親,自當互相幫扶。”

    “那——”

    衆人遲疑道:“雞,真就不要了?”

    一雙雙小心翼翼的眼,帶着滿眼的期盼,只等着趙長茹點頭。

    趙長茹抿脣忍笑,如了衆人所願。

    何嫂子見狀,面向衆人道:“長茹不缺你們一隻雞,但做人要知曉感恩,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是!何嫂子說得對。”

    “長茹哇,咱先前有對不住的地方,你可別放在心上,咱也是受人挑撥……”

    趙長茹聞言皺眉。

    那日她匆忙趕去縣城,在品味軒與齊淵商談之後,回到雲陽村中,便見許家窩着一羣人,好一番拉扯糾纏,才終於得了安寧。

    依何嫂子所言,那日何嫂子與李嫂子,已將衆人安撫住,只後來不知受了誰的挑撥,竟引得衆人午後便一齊上許家鬧事,擾得許母憂心不已……

    何嫂子臉色一沉,質問道:“是誰?”

    李嫂子同樣皺緊眉頭。

    那人自知失言,尷尬笑出聲來,左顧右盼地與其餘衆人交換眼神。

    旁人臉色複雜,全不願接他的話。

    那人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道:“劉莽他娘!”

    原來,挑撥生事的便是劉嬸兒。

    見那人泄了底,其餘衆人也不藏着掖着了,爭先搶着罵劉嬸兒蠱惑人心。

    “……咱也是一時心急,才錯信了那黑心老虔婆!”

    “是呀!那老虔婆與孫長命不清不楚的,咱真是怕得罪了她,讓孫長命給咱穿小鞋,使絆子,所以,向來她說是馬便是馬,她說是驢便是驢,咱也不敢說二話,才……”

    何嫂子聞言,雙手叉腰,大罵道:“我就知是那老妖婆使的壞!”

    李嫂子也是臉色難看,她最是看不上作風淫、亂之人,先前那般厭惡趙長茹,自然也對劉嬸兒憎惡萬分,且劉莽那胚子在李嫂子眼裏就是一顆毒瘤惡癰,她日日憂心着怕李小柱學了劉莽的浪蕩,對縱容劉莽長成今日這般不成器模樣的劉嬸兒更是深惡痛絕。

    再一聽劉嬸兒竟這般使壞,且針對的是趙長茹,李嫂子兩隻手捏得死緊,與何嫂子對視一眼,便要回家拿鋤頭,去鋤劉嬸兒泄憤。

    趙長茹連忙拉住她倆。

    “長茹,這事你別管,咱那日嘴皮子磨破的賬,得找那老妖婆算一算!”

    那日在許家爲壓住鬧事之人,何嫂子與李嫂子可沒少費口舌。

    衆人聞言心虛瑟縮一瞬,待見何嫂子與李嫂子並沒有找他們麻煩的意思,便也冒頭揚言要一起去收拾劉嬸兒,“那老虔婆哄騙咱,把咱當傻子對待,這賬非得算一算不可!”

    趙長茹深吸一口氣,揚聲道:“現下正是緊要時候,大傢伙都消消氣。”

    經她這般一提,衆人猛然驚醒。

    對呀!此時他們頭上還懸着虎老大的玄鐵彎刀呢。

    “長茹,該咋辦呀?”

    便是今夜平安度過,往後呢?

    他們得罪了虎老大,往後還有活路?

    衆人皆是一臉喪氣神色,如同臨到斷頭臺的死囚。

    “天色不早了,大傢伙且先各自回家,待明日——”

    趙長茹眯起眼,霎時心生一計。

    有人出聲道:“不成!咱便是回到家中,也是擔驚受怕無法入眠,便讓咱去你家……”竟還想去許家院子裏睡呢!

    另有人附和道:“是呀!長茹,許秀才今夜最是艱難,咱去你家也能幫把手。”

    何嫂子爽朗大笑,不客氣道:“你們這一個兩個鬧麻雀似的,別攪亂便是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了!去去去!全回自個兒家去,休想上許家鬧騰,擾了許秀才的清淨。”

    衆人不服氣,要與何嫂子鬥嘴。

    趙長茹見狀,出聲好言相勸,“入夜蚊蟲衆多尤以院子中爲甚,大傢伙便是上了咱家,怕是也無法安然入眠,既如此,還不如在自個兒家中。”

    衆人聞言遲疑了。

    這夏夜的蚊子真是要人命的,不當心便能把臉叮腫半邊。

    大人肉皮實還好些,小娃娃哪裏受得住。

    可家裏沒有趙長茹呀!

    沒這保命符、定心丸,咋能讓人安心!

    趙長茹又道:“咱雲陽村養的狗,可都是聰明的,若那黑虎山上的牛鬼蛇神,真要趁夜闖入雲陽村作亂,必定引得犬吠不止……”

    趙長茹許諾衆人,若是聽着動靜,必定出面相護。

    衆人這纔不情願地四散而去。

    此時天色已黑沉一片,只還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李嫂子關切問道:“許秀才,咋樣了?”

    她自個兒是個寡婦,知曉喪夫之痛楚,爲寡之艱難,便不想趙長茹有此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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