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生自是不會說的,當然,他確實也並不知曉,只得抱着攤子倉皇而逃。

    趙長茹聽聞馬二所言,登時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品味軒這般被迫閉門休業一日,她分紅的銀錢便少拿一日,能不愁嗎?

    她皺起眉頭,追問道:“玉衣坊咋樣了。”

    玉衣坊現今的分紅,雖還只有零星半點,但沒有乾飯喝稀粥,有總比沒有強。

    馬二也不知玉衣坊是何情況,半猜半疑地說着好話,來寬慰滿心憂慮的趙長茹:“明面上,玉衣坊與雷風公子並無瓜葛,應當不會如品味軒一般,讓人圍堵得水泄不通。”

    趙長茹聞言,鬆下一口氣。

    好在,現今還並無扛着長槍短炮出行,見縫插針、無孔不入的狗仔隊,若不然玉衣坊鐵定也要遭了殃。

    但當趙長茹趕到玉衣坊時,才知自個兒慶幸得太早了。

    沒錯。

    玉衣坊也讓人圍了。

    那些個聽信謠言之人,坐在玉衣坊檐下,一小片陰涼處,摳腳的摳腳,咬手的咬手。

    趙長茹嫌惡地撇開眼,沒領着馬二走上前去,而是繞進小巷中,打算走後門入玉衣坊。

    可——

    後門也讓人堵了!

    因小巷之中陰涼,堵着的人竟比正門前還要多。

    “姑奶奶,這可咋辦呀?”

    這玉衣坊前門與後門,都讓人堵得死死的,想進也沒法子進。

    趙長茹並不作答,一瞬折身而去。

    馬二忙不迭跟在她身後,沿着四通八達的小巷,九曲十八拐地走了大半晌,才終於走到那處新買下的院子。

    年久失修的院子,讓昨晚那場地動,晃得垮了大半。

    好在趙長茹昨個兒讓馬二找來幫工的乞丐們,機靈地選了看着最爲結實的屋子住下,所以,無人因昨晚那場突如其來的地動而傷亡。

    見着趙長茹走來,乞丐們不爲所動,打盹的打盹,閒聊的閒聊,全然將此當作另一處乞丐窩,竟無半分幫工打雜的勤快模樣,直到見着趙長茹身後的馬二時,才立時撐地扶牆地站起身來。

    “二哥!”

    “……二哥!”

    “二……哥!”

    聲兒此起彼伏蕩着波。

    趙長茹側身偏頭,看向自個兒身後,落下一步,恭敬而立的馬二。

    馬二登時打了一個哆嗦,“姑奶奶,你聽我解釋……”

    他也未曾料到,自個兒不過半日不在,這院子裏養着的懶貨,便都躲懶地歇下來了。

    趙長茹收回眸子,扭頭掃過衆乞丐,“銀錢給了,住處給了,連飯食也給了,卻沒一個肯踏實做事的!如此,不如儘早滾回乞丐窩去。懶人有懶人的活法,我這院子容不下!”

    衆乞丐暗自面面相覷,皆被趙長茹冰冷的言語,唬得大氣不敢出一下。

    “二、二哥……”

    有那年紀小膽兒更小的乞丐,經不住趙長茹這般厲聲威嚇,求救地望向趙長茹身後的馬二,掛滿面驚惶之色,可憐巴巴地喚着。

    馬二自是不敢在此時幫說一句話。

    他現下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姑奶奶放心將事兒交與他辦,卻讓他辦成這副氣人的模樣。

    因那街上四起的謠言,姑奶奶心中本就窩火,更莫說見着這些個,拿高價聘來的幫工,竟這般懶惰怠工。

    任憑姑奶奶是如何寬厚仁義之人,也定是忍不得也咽不下這一口惡氣的。

    想着,馬二一把抄起一旁的木棍,便向那些個乞丐身上打,“昨日信誓旦旦說好,往後再不做四處乞討,連狗都不如的臭乞丐,現下,又這般懶骨頭犯賤!誰若喫不得苦,受不得累,成日只願癱着躺着,飽一頓餓一頓的活,立馬給老子滾出院子去!愛上哪兒上哪兒去!老子看你往後做人還是做狗!一個、二個不要臉的東西!”

    “二哥,二哥,別打了,別打了!”

    那些個膽兒小的乞丐,棒子都還沒打到他身上呢,便抹鼻涕掉眼淚地哭起來,一個勁兒地叫喚着,殺豬似的向馬二求饒。

    馬二卻並不停手,不但不停手,手裏的棒子還認人呢。

    誰越是叫喚得厲害,那胳膊粗的木頭棒子,便越是往誰的身上使

    趙長茹只冷眼看着,並不出言阻止馬二。

    方纔她初見這一羣人,懶懶散散地堆在屋子裏,無一人認真做事的,確實是火冒三丈。

    她不是普度衆生的神佛,也不是一心向善的慈善家。

    即便她需要積攢喜愛值升級空間,她也只救想活之人,只助有心之人。

    她可以做那顆給人陰涼的大樹,但絕不許有人藉着她的枝幹寄生。

    現下,對馬二收入院子裏的這幫乞丐也是這般。

    她可以做個寬厚仁義的東家,銀錢、飯食、住宿全提供。

    但那些個好手好腳之人,休想好喫懶做地將她這院子,當作可以騙喫騙喝的收容所。

    半晌之後。

    見馬二揮棒子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趙長茹纔開口讓馬二停下別打了。

    馬二立時收了木頭棒子,退回她身後規矩立着。

    他那一雙眼挨個兒掃視着衆乞丐,警告衆乞丐莫要生半分冒犯趙長茹之舉。

    衆乞丐自是不敢在趙長茹面前吆五喝六。

    他們平素靠着討口而活,從來都是低聲下氣的賤相,久而久之便也沒了骨氣,被方纔那般打了一頓,也不敢顯露出半分不滿。

    從前在乞丐窩裏不把馬二放在眼裏的幾名乞丐,此時也將馬二看作是高攀不起的大爺,更莫說是連馬二都這般恭敬相待的趙長茹了。

    他們哪裏敢對趙長茹不敬,只搶着跪在趙長茹跟前,求着趙長茹大發善心,莫要將他們趕出院子去。

    昨晚那般地動山搖的架勢,他們勉強容身的乞丐窩子,怕是早挺不住毀於一旦,他們現下若是被趕出了院子,便是連一間遮風擋雨的屋子也無,只怕要不了幾時便會餓死街頭,進了那些個喫人的野狗肚子裏。

    趙長茹冷聲警告道:“若是不想被趕出院子去,再做被人嫌的臭乞丐,那便再別再讓我見着今日這般情形。”

    衆人立時點頭應下,“姑奶奶您放心,咱們再不會了!”

    話雖如此說,可能信幾分?

    趙長茹冷笑一聲,“爾等可知爲何,今日馬二站着,而你們跪着?”

    衆人手腳皆趴伏在地,唯有頂着一窩亂糟糟髒髮的頭是仰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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