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嘛,至少得有一方熱情。
魏長義這般冷硬,跟熱情沒半點關係,也只得她來放下身段,熱情相待於他了。
“魏公子!讓魏公子久等了!”
趙長茹巧笑嫣然地招呼着。
魏長義只頷首以作迴應,別的,連個表情也不願多施捨。
趙長茹無奈輕撇嘴角,訕訕然地從袖口之中,掏出那處舊鏢局的房契。
“魏公子,房契在此,請過目。”
說着,她便有禮地雙手奉上。
魏長義掠過一眼,遞給一旁立着的侍衛,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侍衛便向趙長茹走來,將整整一千五百兩的銀票,畢恭畢敬地交到趙長茹手中,順帶取走了趙長茹持着的房契。
一場交易額高達一千五百兩的鉅額交易,便在這簡短的三言兩語之中,毫無波折地達成了。
客棧小二驚得目瞪口呆。
一千五百兩!
那可是一千五百兩!
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呢。
客棧小二嚥了咽口水,勉強將自個兒的眼珠,從趙長茹手上的銀票上轉開。
他這般虎視眈眈地,將別人手裏的銀票盯着,總好似有些圖謀不軌的意味。
若是引許夫人誤會,那便有嘴說不清了。
趙長茹今日沒戴面具,只罩了一層輕薄的面紗。
雖說,昨日,客棧小二並未見過趙長茹的真容,但聽趙長茹自述尋薛大夫,是爲請薛大夫幫着,醫治她臉上所受的傷。
今日,趙長茹進到客棧之中。
客棧小二見她蒙着的面紗下,清晰看見一條駭人的傷疤,且那舉手投足之間也有熟悉之感,便一眼將沒帶面具的趙長茹認了出來。
這認出了趙長茹只是其一。
客棧小二看了看,不多時,便又想到趙長茹的另一個身份——九陽縣唯一的秀才娘子。
許元景這個勵志的少年秀才,在這九陽縣城之中,是人盡皆知的風流人物。
趙長茹也不遑多讓,好名聲,壞名聲,都佔着,爲九陽縣城中的老百姓,提供了不少茶餘飯後的談資。
客棧開門做生意,人客來往不斷。
客棧小二便也沒少聽,關於趙長茹的傳聞,也在他人議論指認時,見過趙長茹的真容。
所以,他方纔細一看便認出了趙長茹的真實身份。
趙長茹今日蒙着面紗便敢往縣城裏來,便沒存心防着有人會將她給一眼認出。
現下,九陽縣城中人嘴上罵的,眼上尋的,是那來無影去無蹤的雷風公子,可不是村婦趙長茹。
雖說,她入夥品味軒並非隱祕之事,九陽縣城之中,但凡有耳之人,對此皆有耳聞,但卻不會有人敢找上她,來問那雷風公子的下落。
爲何?
向掌櫃爲人和善。
衆人便將他當軟柿子捏。
杜掌櫃嘴上功夫了得,三言兩語便能將人忽悠過去。
衆人也沒能在玉衣坊問得關於雷風公子隻言片語。
且杜眉君雖常日笑臉相迎,比之向掌櫃又多幾分硬氣。
那滿面的笑,是綿裏藏針。
衆人對杜掌櫃尚且懷着一分懼意,更何況是她這個以蠻橫不講理的名號,在九陽縣十里八鄉響噹噹之人。
且小秀才不日便要入府城與試參考,若是小秀才一朝考取舉子之名,往上一路考去西京,金榜題名,進士及第,那便是高攀不起的京官。
若許元景真一路入京,倒還礙不着雲陽縣城中衆人。
衆人怕的,是許元景鄉試中舉,便不再往上考取功名。
會試中舉子之身者,可於州府之中或下放縣城做官。
若說許元景做了京官是大手捏螞蟻,不一定能一下就把螞蟻全捏死,可倘若許元景直接出任縣官,那便如同手扼鴨脖,精準打擊,一手摺斷一隻鴨脖子。
所以,衆人敢上品味軒逼向掌櫃說出雷風公子的下落,敢堵玉衣坊守株待兔等雷風公子現身,卻不敢與趙長茹爲難。
趙長茹的心思也不在客棧小二是否已將他認出之事上。
她現下最在意的,是自個兒手上拿着的一千五百兩銀票。
舉國上下,三十六州府。
各州府的府城之中,皆有歸戶部統轄銀票行。
銀票行與錢莊不同。
錢莊可存取銀錢,但不涉及匯款。
而銀票行涉及匯款,且只存取大數目的銀錢。
銀票行發行的銀票,最小的面值爲一百兩,其次爲二百兩,五百兩,一千兩。
一百兩,二百兩的銀票,爲布帛所制。
五百兩,一千兩的銀票,爲牛皮所制。
趙長茹驚奇地看着自個兒手上拿着的兩張牛皮銀票。
這與齊淵給她的銀票不一樣。
齊淵給的是隻能在興福錢莊取錢的銀票,紙製的。
在造紙術還比較落後,油紙還未被造出的現今,布帛、牛皮所製出的銀票比紙製的銀票,更方便在各州府之中流通。
趙長茹看了半晌,才終於看夠了,準備將牛皮銀票收進袖口時,便見六福眼巴巴地將她手上的牛皮銀票望着,一副好奇萬分又不好開口向她討要過去細看的模樣。
趙長茹笑問道:“想看?”
六福乖巧點頭。
趙長茹挑眉一瞬,勾着紅脣笑着,將銀票遞到六福手中,語氣輕快而又開明,“看吧。”
六福一雙眼,亮得發光,總算有幾分孩子的天真。
他望着趙長茹,帶着幾分怯意。
莫說客棧小二沒見過這麼多錢,六福更是連做夢也不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個兒空求幾個銅板的手,能捧着一千五百兩的銀票。
六福翻來覆去地將那銀票看了又看,驚奇褪去之後又現出一副老成模樣。
憶及方纔趙長茹看銀票的模樣,六福眯起眼眸來,暗自下定決心。
這東西,嬸兒喜歡。
他得想法子,給嬸兒更多!
趙長茹見六福將銀票攥得死死,仿若看到自個兒財迷時的模樣,不覺失笑道:“看夠了,便收起來。”
六福猛然驚醒,擡頭驚訝地望着她,“我……我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