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出兵,是爲哄夏少爺開心作的一場戲。他們卻因此死了好些弟兄,心裏正是難過的時候,對夏庭軒便生出滿心怨懟,想若不是他任性妄爲,偏要上黑虎山逞英雄,也不會死那麼多人。

    他們的性命就那麼賤麼?爲了給這夏少爺過把癮,就這樣白白地葬送在了黑虎山上。

    越想越氣,兩名精兵一把將夏庭軒按回塌上。

    “夏少爺好好休息,別的事無須多管!”

    夏庭軒氣不打一處來,但他越是動氣,越是發昏,只得叫來小廝,讓其去報信。

    他總覺着這些從姑父那裏請來的精兵對他十分不貼心,他的話他們倒是恭恭敬敬聽着,唯唯諾諾地答應,但好似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有他自個兒帶來的人能信。

    那小廝在第一回進山時,於戰亂之中,被人踩折了一隻腿,第二次便被夏庭軒留在了營地,他的腿雖傷着,對夏庭軒的話,卻是言聽計從,一蹦一跳地跑去報信。

    那些精兵也都冷眼瞧他,沒人上來攙扶他一把。

    那小廝想着,駐紮精兵之地離縣城雖近,也有兩裏餘時更是欲哭無淚,他就要這般“金雞獨立”地蹦着進城麼?

    巧了!在營地外不遠處便遇着了趙長茹。

    “許夫人!”

    他如遇親人般跳向趙長茹,讓馬二扶住了。

    趙長茹問道:“夏少爺如何了?”

    她對精兵的話也存疑三分,不全信的。

    小廝抱着馬二穩住身子,道:“少爺醒了,要見許秀才和雷風公子,許夫人,許秀才他……”

    他聽說許元景中了毒鏢,恐怕是已經死了。

    馬二“哼”一聲,“夏少爺要見許秀才和雷風公子,爲何不自己去,要你這瘸子出來報信?”

    他只當夏庭軒還在耍大少爺脾氣呢,要與人謝恩也不親自上門,反而派了小廝將人帶到跟前去,一點誠意也沒有。

    小廝靠近趙長茹,瞥了眼營地之中,來往巡邏的精兵,壓低聲音,道:“那些人,我看是沒安好心的……我家少爺心底純良,被人欺負了也不知請救兵,勞煩許夫人替我家少爺向州府夏家報個信,就說少爺在此地被人扣住了,讓夏家速速派人前來解救。”

    這小廝雖然平日跟着夏庭軒爲非作歹,一副惡主刁僕的模樣。夏庭軒總幹蠢事,顯得他也不怎麼聰明,但他卻是夏夫人派來護着夏庭軒的,心計比夏庭軒多了不只一二。

    夏庭軒對營地中的異樣已有了些許察覺,更何況是他呢,如今請許元景和雷風公子之事是小,去州府搬救兵纔是真的。

    他會如此信任趙長茹,也是爲先前那張羊皮地圖。

    夏庭軒只當趙長茹是有意讓他背地圖爲難人。他卻將趙長茹的用心看得十分明白,知曉趙長茹對夏庭軒並無惡意,甚至幾次爲夏庭軒着想,眼下他腿腳不方便,可信的也就只有趙長茹了。

    趙長茹瞥一眼營地之中,那巡邏的衛兵,路過他們不遠處時,似乎有意放慢了腳步,許是正豎着耳朵偷聽呢,她便淺笑着,提高聲音道:“你讓夏少爺安心,我家夫君與雷風公子都沒事,我家夫君受了傷,此時正在醫館養傷,不便前來,便託我前來報聲平安,有勞夏少爺掛懷。”

    那小廝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鄭重說道:“有勞了,許夫人。”見有精兵看過來,立刻換了副神色,學趙長茹提高聲音道:“許夫人照料許秀才上心些,我家少爺可不許他死!”

    他這話惡聲惡氣的,將他刁僕的嘴臉又顯現了出來。

    馬二雖知他在做戲,卻也聽得不順耳,在他腰側擰了一把。

    那小廝倒吸一口涼氣,險些跌在地上,“你怎麼回事!扶也扶不好,險些把我給摔了!就算許秀才替我家少爺擋了毒鏢,也休想和我夏家攀親戚!我雖然只是夏家的下人,也輪不到你來欺負!許夫人,好好管教你帶的人,這樣的以後別往跟前放了。”

    他說着往地上啐一口,扭身蹦跳着進了營地。

    馬二在空中抓了抓手,氣憤憤的模樣。

    “姑奶奶,他是在做戲呢,還是在說心裏話?我見着不像是假的!”

    趙長茹睨他一眼,“我倒覺得他最後一句說得有理。”

    馬二一愣,諂媚道:“姑奶奶說啥玩笑話,我對姑奶奶忠心不二,姑奶奶不讓我跟着,讓誰跟着,誰能有我馬二好?”

    趙長茹轉身往回城的方向走。

    馬二就緊跟在她身側,稍微落後的位置,亦步亦趨的。

    趙長茹語氣平常地問道:“你爲何要擰那人?”

    馬二快步繞到她面前,“我爲姑奶奶出氣也有錯?那人說話難聽,活該被擰,我還嫌下手輕了呢。”

    趙長茹冷眼看他。

    馬二忙讓到一邊,不敢再擋着路。

    趙長茹一面走,一面數落道:“我從前便與你說過,你那脾性得換一換,遇事便上躥下跳,也不會先動動腦子。”

    馬二不服氣,但趙長茹這般說,他也只能聽着。

    半晌,不聽趙長茹再言,他才爲自個兒辯駁道:“就算那人要做戲,也不該對姑奶奶這般不敬,我擰他倒也成全他,將這戲給做全了!”

    趙長茹撇過眼看他,沒再說什麼。

    馬二見狀更覺自個兒有理,得意地大面朝天,走路也帶起風來。

    趙長茹回過頭去,眼中添一抹無奈。

    馬二這人雖然並無二心,辦事也賣力,但做事太過莽撞,帶着當乞丐時的痞氣,只怕往後會壞事。

    “那引路的樵夫,果真沒有問題?”

    馬二瞪大一雙眼,“姑奶奶是不知,那人生了一隻鼠膽,我還沒問兩句話呢,那人便嚇得跪地磕頭,哭爺爺告奶奶的,姑奶奶儘管放心,那人沒喫熊心豹子膽,不敢在姑奶奶面前耍啥把戲。”

    趙長茹回想那日見着樵夫的情形,確實不像是裝的,穩妥起見,她仍舊讓馬二將人看好。

    “姑奶奶放心,那人在黑虎山上嚇破了膽,要死不活地醒不來呢,每日的藥也得讓人灌進嘴裏,若不是姑奶奶善心讓人給醫治,他早沒命去見閻王了。”

    趙長茹又吩咐了他幾句,便與他分開,獨自前往同仁堂,去看許元景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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