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那手柄處並無異樣,就和一般的弩一樣,但待何主簿將那手柄微微側向一邊,在那手柄上極爲隱祕的角落裏,竟刻着一個奇異的符號。

    何主簿將那弩收起,陰沉的眼望向鷹老大等人逃走的方向,同身後的一干手下道:“今日之事,把嘴給我閉緊,但凡往外透露一個字,誰都別想活命!”

    趙長茹等人歷經千難萬險,終於帶着那些被土匪搶去的女子回到了九陽縣。

    夏庭軒的眼睛又紅又腫,隆起兩隻小肉包,幾乎看不到眼珠,看着極爲可怕。

    夏家的人一半死在鷹老大手下,剩下的也都負了傷,或是手上中了箭,或是腳上捱了刀。

    薛大夫忙得直罵人。

    “那黑虎山是啥地方?龍潭虎穴!你們真是不要命了,接二連三地往裏去!乾脆死在山上得了!還回來做啥!盡會添亂!”

    夏庭軒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嘴裏咬着一根布條,聽得薛大夫這樣說,吐了嘴裏的布條便要還嘴。

    薛大夫將調好的藥,往他眼睛上塗,將那布條重新塞進他嘴裏,“還敢亂動,當心咬斷舌頭。”

    夏庭軒痛苦地咬着布條,額頭上豆大的汗水,不停地順着面頰滑落,半晌,疼暈了過去。

    薛大夫拿布條在他眼周裹了一圈,才罵罵咧咧地離開診室。

    趙長茹已經換下雷風公子的裝束,從新做回村婦趙長茹,“夏少爺的眼睛還有得治麼?”

    薛大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趙長茹連忙追問:“是徹底無法視物了麼?”

    夏庭軒的眼睛傷得那樣嚴重,又未能及時醫治,想要恢復如初恐怕是不能如願了,但是能看見東西總比徹底瞎了要好。

    薛大夫道:“若是送去別人哪兒,是一定要瞎了的,好在是落到了我手裏,瞎不了!只是往後看東西費力一些,看那小子也不是愛讀書的,眼睛不好使也不打緊。”

    得知夏庭軒的眼睛還有救,趙長茹終於鬆了一口氣。

    夏家的人由薛大夫的徒弟包紮好傷口之後,便要將昏迷之中的夏庭軒運回夏家去。

    那駐紮在城外的精兵卻得到消息前來將夏家的人攔住。

    夏家派來保護夏庭軒的人,並未在明面上與精兵們撕破臉,他們一方代表夏家,一方代表李大寶,兩方畢竟有姻親關係,即使互相猜忌也還得維持表面上的和平,且無論是夏家的人還是那些精兵得到的都是密令,而擺在明面上的目的都是護夏庭軒周全。

    眼下,若是讓夏家將負傷的夏庭軒帶回夏家,那麼李大寶的陰謀則會被夏家洞悉。

    拿夏庭軒當誘餌的事,夏家若是知曉,定然不會放過李大寶。

    李大寶雖爲執掌州府大權的府司,背後卻需要夏家拿錢支持,若是與夏家撕破了臉,他不但少了一條退路,也斷了一條財路。

    而夏家也因李大寶的便利,得以在州府幾乎壟斷了利潤極高的造紙業,不僅如此,因有李大寶這個親戚,夏家無論是在州府內,還是州府外,總有人爲巴結李大寶對夏家格外賞臉。官商相護之下的各種利害關係十分複雜,並非他兩方心生芥蒂便能果斷割斷的。

    夏家的人急着帶夏庭軒回家,是怕李大寶的人對夏庭軒下手。

    而精兵們攔着夏家的人帶走夏庭軒,則是爲李大寶拖延時間,並且找機會除掉夏家的人。

    夏庭軒若是由夏家的人送回去,那害他之人便是李大寶,若是由李大寶親自送回去,那便是夏家的人保護不力。

    “走去哪兒?去哪兒!”薛大夫氣得拍腿,“眼睛不治了?放眼整個州府乃至國朝能給這小子治眼睛再找不出第二個,你們現在就爭着搶着要把人帶走,是存心想要這小子瞎眼是吧!好!全都走,別堵在此處礙眼!”

    夏家的人自然不願夏庭軒因耽擱治療而廢掉一雙眼睛,只能勉爲其難地將夏庭軒擡回診室。

    那些精兵雖然攔住了夏家的人,卻仍舊守在醫館外,說是護衛夏庭軒周全,實則是監視夏家的行動,找尋機會對夏家的人痛下殺手。

    趙長茹並未摻和進他們的爭端之中,只在醫館外不遠的牆角處,駐足觀望片刻,見他們兩方歸於暫時的平靜,便回了落腳之處。

    許元景在黑虎山上所受的傷,因有空間修復並無大礙,但趙長茹見他臉色不好,便讓他在住所休息着。

    在趙長茹回來前,許元景掏出薛大夫給的瓷瓶,將那瓶中的藥倒在手心,猶豫片刻後送到嘴邊。

    正巧趙長茹回來,發出了些聲響。

    許元景連忙將藥與瓷瓶藏了起來。

    “相公,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

    趙長茹坐到榻旁,見他臉色一片潮紅,想他也許是染了風寒,便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並不覺得燙反而是一片冰涼。

    她不由得一驚,“你怎麼這樣涼。”

    許元景搖了搖頭。

    他此刻心頭絞痛得厲害,四肢都覺得寒冷,但胸腹又似火燒一般,極爲難受。

    趙長茹本要再帶他進空間,而他卻道:“還有許多事需得你去善後,我沒事,你不用爲我擔心,放心去吧。”

    趙長茹遲疑了。

    確實還有好多事要做,那些被他們從黑虎寨救回來的女子,並不願意再回到自己家中,害怕因在黑虎寨中待過,而遭受親人的嫌棄,也怕鄰里之間的閒言碎語。

    她們雖然如同牲口一般被關在黑虎寨的牢房裏,等着在鷹老大生辰之日,隨同被搶掠而去的財物,由鷹老大來論功行賞分給一衆土匪,但她們仍舊不幸地遭受了土匪的侵犯。

    本已嫁作人婦的女子,害怕夫家因此事故意刁難,逼其自盡爲夫家守節,所以不敢回到夫家。

    那些不堪屈辱的女子,在被土匪侵犯之後,便剛烈地一頭撞死了,她們雖沒有尋死,並不是貪生怕死,而是在這人世間還有留戀。

    未曾婚嫁的女子,經此一遭,已非完璧之身,不願歸家也是怕爲自家蒙羞。

    她們都由杜眉君暫時收留,並未當即送回各自家中。

    趙長茹對這些女子極爲同情。

    這樣惡劣的事,她從前聞所未聞,想也不敢去想。

    她何其有幸,那短暫的一生,能活在那樣平靜祥和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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