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仙鶴堂離開,穿過窄巷,又一次回到錢府所在的街道上,趙長茹手中多了一幅卷軸。

    馬二仍舊嘖嘖稱奇,“沒想到,這畫竟然是許秀才所作!早知是這般,先前同那錢府的幾人說話更該硬氣些,那錢老爺喜歡這錦鯉圖,咱們這回不但送了圖去,連這作畫之人也一併去了,那錢老爺斷然沒有再不會客的道理!”

    趙長茹將卷軸圈在懷中,歪頭看向身旁的許元景,“還好有相公在,若不然,還真得請雷風公子來,才能從杜掌櫃那裏將畫取走呢。”

    先前她向杜昭借來筆墨,便是爲讓許元景當場作畫給杜昭看。

    畫丹青者各有各的筆觸特點,下筆、頓筆、提筆皆自成風格,懂行的一眼便能認出。

    杜昭便是認出許元景所畫之筆觸與錦鯉圖上一樣,才確信了雷風公子託趙長茹二人取畫之事。

    許元景輕咳一聲,“杜先生信守承諾,實乃君子所爲,倒是咱們……未將實情相告,多有失禮之處。”

    趙長茹眯眼看他,忽而挑眉笑道:“那我改日再見到杜掌櫃,便將隱瞞身份之事與他和盤托出好了,想來杜掌櫃這樣的君子,定能爲我保守祕密……”

    “不許!”

    “相公是不許我去見杜掌櫃,還是不許我向杜掌櫃坦白身份?”

    “聽聞杜先生與夏家家主素有來往,如今夏家與李大寶正是鬧得僵的時候,娘子也莫要攪入其中才好。”

    趙長茹笑了笑,“相公這話說晚了。”

    許元景微微詫異。

    “我要請這錢老爺出手雕刻水玉,爲的便是得夏家的一個人情。”

    許元景停下腳步,微默,“商場之事,我不如娘子瞭解,只是若有危險,還望娘子慎重。”

    趙長茹點點頭,挽住他,“相公放心,我定會好好保全自個兒,那日咱們在那州府衙門鬧一場,已是得罪了李大寶的,如今能和夏家攀上關係,倒讓李大寶多幾分忌憚,若不然他一個高高在上的官老爺,要整治咱們這般的平頭老百姓,不和碾死一隻螞蟻一般容易麼。”

    許元景思忖片刻,“人情世故,我亦不如娘子練達。”

    趙長茹嬌笑着仰起頭來,“這世間懂人情世故者多如牛毛,可滿腹詩書、志存高遠的卻不多見,更何況相公並非只知讀書的書呆子,若不然當初又如何能擺平雲陽村中的各家嫂子,讓我能夠留在雲陽村中直至今日。”

    當初她從河裏被撈起來,是他挺身而出保住了她,一直以來,在她遭受懷疑、排擠的時候,都有他在她身邊……

    “雖然俗話說得好,民不與官鬥,可如今已鬧成這般,咱們也不得不借夏家這副擋箭牌用一用了。”趙長茹輕嘆一聲,盯着不遠處,錢府門前高懸的匾額,“誰能想到,李大寶竟連京城來的御史也敢殺!”

    許元景聞言,臉色微變,因已走到錢府門前,欲言又止。

    “來者何人,所爲何事。”

    錢府守門的僕從見着趙長茹三人,立馬擋到門前攔住他們,不許他們堂而皇之地進入錢府。

    “快去通報你家老爺,我家夫人與公子是來給你家老爺送畫的。”

    “要來給我家老爺送畫的人多了去了,就憑你們手中那不知從何而來的破畫,就想見咱們老爺!”

    趙長茹柔聲道:“聽聞仙鶴堂的一幅錦鯉圖頗得錢老爺青睞,咱們特去那仙鶴堂求了這錦鯉圖來獻給錢老爺,還請小兄弟幫忙通報一聲。”

    那人見趙長茹舉止嫺靜,容貌嬌媚,又軟軟喚他一聲“小兄弟”,頓時只覺臉上發熱,心裏發癢,“錦、錦鯉圖?”

    “正是。”許元景上前半步,將趙長茹虛擋在身後。

    那人見許元景雖衣着簡樸,卻自有一番氣度,且生得賞心悅目,也不覺露出好臉色,“那你們等着,我這就讓人去通報。”

    “那你可讓那通報之人跑快些,可別讓咱們久等!”馬二湊上前來道。

    那人對上馬二那一張醜得出奇的臉,立時變了臉色,“不想等,走便是了!”

    “你!”馬二一手指着那人,一手掄起拳來。

    趙長茹冷了臉,瞪馬二一眼,這才讓他規矩了。

    “怎帶着這麼個地痞流氓似的……”那人躲在門後,探出個腦袋,同趙長茹與許元景說話。

    “失禮了。”許元景虛作了個禮致歉。

    趙長茹則使了個眼色,讓馬二自個兒走開。

    “姑奶奶!您別……”趕我走啊。

    馬二委屈巴巴地看着趙長茹。

    趙長茹一眼也不看他,擺擺手,“去看看,先前讓你探聽的事兒,可有結果了。”

    馬二惡狠狠地瞪那僕從一眼,悻悻然而去。

    不多時,先前去通報的小僕便帶回來了消息,“什麼錦鯉圖?仙鶴堂那幅老爺看上的錦鯉圖,方纔錢三便已買了回來,這送上門的錦鯉圖定然是假的!”

    已經買了?

    趙長茹皺眉,低頭看一眼懷中的錦鯉圖,又與許元景對視一眼,便知這事沒那麼簡單。

    “聽到了,錦鯉圖咱們錢府已經買下了,您二位送來的錦鯉圖,要麼並非我家老爺瞧上的那幅,要麼就是一幅贗品!”

    “我手中這畫絕非贗品!”趙長茹斬釘截鐵道。

    那人慌了,眼神閃躲着,“那……那許是有誤會,您二位求來的這畫,原就不是我家老爺心儀的那幅。那錦鯉圖在那仙鶴堂杜掌櫃手中眼珠子一般地護着,即便是咱們錢府也是費了好些功夫,才讓那杜掌櫃鬆口將畫賣出……”說及此處,他似乎多了幾分底氣,出聲質問:“你!你們如何竟能這般輕易將畫取來?”

    趙長茹冷了臉,見那街邊已圍上些看熱鬧的,便將卷軸交到許元景手中,遞去個眼神。

    許元景立時心領神會,轉身利落將卷軸展開,“不知諸位可有見過那錦鯉圖的?”

    人羣中鬧嚷起來,忽而聽人揚手呼喊,“我見過。”

    那僕人見有人應聲,便向那人看去,見那人不像是有身份的,又冷哼一聲道:“你個目不識丁的力夫,怎會認得錦鯉圖!”

    “字,我雖不識,這畫,我卻是過目不忘。前幾日我去那仙鶴堂,替杜掌櫃送貨,正好瞧見了那錦鯉圖,就是這位公子手中的這幅,一模一樣!”

    衆人唏噓一聲,“一模一樣,那若是錢府買去的是真的錦鯉圖,那這幅就是贗品了!”

    趙長茹藏在許元景身後,正見着聞訊趕來的馬二,正氣勢洶洶地要衝到錢府門前,同衆人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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