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二點頭,“應是應下了……”他遲疑地看着趙長茹,“姑奶奶不再想想?這咋看都是樁賠本的買賣。”

    趙長茹看向一旁的許元景,“相公以爲呢?”

    許元景放下手中的書,微默,“此舉雖是有些冒險,但未嘗不是個好法子。向來,這話本子皆是成本售賣,寫話本之人需得寫完整本故事,才能換回銀錢養家,這其中多有人因此挨餓受凍,若是娘子另闢蹊徑,將這話本子裏的故事分章回打散售賣,便能按章回將銀錢發放給寫書之人,保其衣食無憂盡心筆下之事。”

    原來趙長茹與書肆老闆談的合作,便是將現有的完本銷售制度,改爲期刊發行制度,讓原本只能完結後纔可抄寫出售的話本,變成固定時間連載更新的故事期刊。

    趙長茹笑了,“相公說得沒錯,故事期刊發行,不但能夠讓寫書之人及時得到報酬,安心創作,也能勾起看故事之人的好奇心。從前買來話本子,隨意便可翻至最末頁看那故事的結局,一人看過了說與他人聽去,結局便不再重要,若是發行故事期刊,這問題便能迎刃而解了。”

    馬二恍然大悟,“無人知曉那結局,便只能都等着咱們的期刊發行!”

    趙長茹站起身,意氣風發地笑道:“沒錯!”

    馬二轉念一想,仍舊遲疑,“可……這樣的法子,並未有過先例,實在是太冒險了,原本這裝了故事的話本子便不便宜,能整本售出已是不易,若是改爲分章回進行出售,只怕有人只看那頭與尾,不去看那中間的章回,豈不是與姑奶奶的初衷背道而馳?”

    趙長茹微默。

    這確實是個問題,不過——

    “這便要看寫書之人的本事了,若能寫出吸引人的好故事,又何愁出現這樣的問題,再者,這話本子售價昂貴,一是因紙張價格不菲,二是抄書產出太慢,只要解決了這兩個問題,便能大幅壓低期刊的售價,讓一般人家也能買去看。”

    趙長茹對於後世已經成功推行的期刊制度十分有信心,卻忽略了最爲重要的一點。

    馬二雖然覺着事情沒這麼簡單,但他一時也想不出哪裏不對。

    許元景無奈一笑,雖知還有個最爲棘手的問題未能解決,但見趙長茹正是信心滿滿,胸有成竹之時,便也沒有直接點破來打擊她。

    要想成事,問題總是要解決的,有一個問題,便解決一個,有兩個問題,便解決兩個……

    趙長茹馬不停蹄地趕去書肆與掌櫃簽了合約,又去了王穹家。

    “若不是被困山中,未能及時向官府提交文書,你便不會錯過今歲的秋闈,爲這事,你可有怪過錢小姐?”

    王穹聞言,堅決否認,“未曾!我從未對錢小姐有過半分埋怨,是我不好,那日若不是爲與我相見,錢小姐又怎會被困山中,受那樣的苦。是我配不上她……”他沮喪地垂下頭去。

    趙長茹見狀,靈機一動,拿話試探他,“所以你纔會寫那一封訣別信送去?”

    “訣別信?我從未寫過,我……”

    他也想過要與錢月兒一別兩寬,從此不再相見,可每次提起筆來,用盡力氣也寫不出辦個絕情的字眼。

    “就在昨日,錢小姐收到一封以你的名義送去的訣別信,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

    “什麼!”

    王穹聞言又驚又怒,“不是我!我從沒有寫過什麼訣別信,更沒有送去給月兒!月兒她……”他驚恐萬分,不敢再問下去。

    趙長茹勸慰道:“錢小姐沒事。”

    王穹雖鬆了一口氣,卻不顧一切也要去錢府親眼瞧一瞧,確保錢月兒果真是沒有損傷。

    趙長茹遞給馬二一個眼神,讓他將王穹攔住。

    王穹無法掙脫,急得發狂。

    “你便是去了,也見不着錢小姐,難道還要再次上門受辱麼?”

    王穹聞言,踉蹌着後退幾步,忽而定住,衝上前來,紅着一雙眼,逼問趙長茹,“她果真沒事?”

    趙長茹肯定地點了點頭。

    王穹這才鬆了一口氣,忽然想到什麼,便要衝去與他的兄長理論。

    原來,那信是王穹的兄長讓人代寫送去錢府的。

    王家一共三口人,王穹與其兄長,另還有一個纏綿病榻的老母。

    此時王穹正在氣頭上,若是與兄長鬧起來,那屋裏躺着的王母,如何能受得了?

    同是年老病弱,趙長茹見到王母,便不由得想起雲陽村中的許母,心中很是不忍。

    “錢小姐爲了你二人的情意,苦苦哀求錢老爺,甚至不惜以死相逼,你難道還要添油加醋,爲你二人之間再添阻礙?誠然,那訣別信並非你所寫,險些逼死錢小姐,你心中有怨也無可厚非。但你此時與兄長鬥氣,便是爭出個是非對錯來,又如何?傷了你兄弟二人的和氣,也傷了你母親的心,難道你二人想要長相廝守,就必定落得個衆叛親離的下場?”

    王穹泄了氣,反手撐住身後小桌,“我又能如何?”

    他已心灰意冷,認定此生與錢月兒是註定無緣在一起了。

    趙長茹直截了當,給了他一條出路,“去求錢老爺!”

    馬二聞言,拼命向她擠眉弄眼。

    姑奶奶在想啥?他們來這王家,是爲與王穹簽約,保證以後能在書肆發行的期刊上刊登王穹的故事,若王穹真的去求錢老爺,還用得着他們麼?做錢府的乘龍快婿,不比寫些故事賺幾兩銀子來的好?

    趙長茹無視馬二的暗示,定定地看着王穹,重複道:“去求錢老爺,答應錢老爺之前的條件,做錢府的贅婿,即便往後有人以此輕賤你,你也要忍着,絕不能因此事給錢小姐半分氣受。”

    王穹心中天人交戰,神色痛苦萬分。

    不曾想,王穹的兄長竟在此時衝了進來,“我王家再窮,也不會讓王穹去別家做贅婿!王穹你若去了錢家,叫娘如何還能在人前擡起頭來,叫我如何與死去的爹有個交待!”

    王穹是其兄長帶大的,長兄如父,他如何能夠忤逆兄長,讓母親與兄長的顏面掃地。

    “錢老爺也說了,若是你執意不肯入贅錢府,便要接受錢府的資助,絕不能讓錢小姐隨你喫苦受累。”

    “這與入贅又有何異?”

    王穹的兄長氣憤不已,當即便又要將趙長茹與馬二趕走。

    “你二人說是來談生意的,我竟信了,不曾想竟是錢府派來的說客!”他指着趙長茹道,“你便把我的話帶去,錢府何等尊貴的門第,王穹不敢高攀,還請錢小姐早日另覓良人!王穹不日也將婚娶,他二人往後便兩不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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