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說的是“度日如年”,素春心下明白,卻總歸不敢說出口。
她只上前勸說:“主子這麼盯着瞧,難免覺着慢了。若主子肯闔上眼,沉入夢裏去,這時辰自然過得就快了。主子,時辰不早了,安置吧。”
皇后卻固執地轉頭望向龍帳的方向:“那邊如何了?可熄滅燈火,安置了?”
“還沒有。”素春也跟着滿嘴的苦澀:“方纔獻春去給送替換的衣裳纔回來,說婉兮還沒睡呢。”
皇后便執拗地點了點頭:“那本宮便也這樣等着。”
素春趕緊撩袍跪下:“主子何苦如此?這些年都熬過來了,皇上從前翻哪位的牌子,也沒見主子傷心成這樣兒。”
皇后哀哀地笑:“是啊,本宮從沒有如今天這樣失態過……當着皇上的面兒,明明知道皇上已不高興,可我就是撒不開手,就是不想叫今晚兒的事發生。”
“自本宮十六歲與皇上大婚,本宮進了重華宮便也瞧見貴妃、哲妃、純妃她們這些格格……可是本宮不在意。因爲本宮纔是皇上的嫡福晉,只有本宮纔是他的妻子。而她們不過是皇上暖榻的工具罷了,她們說白了不過是皇上的財產,想不要就可以不要,若按着關外的舊俗,甚至可以隨時送人。”
“本宮纔不在乎她們,更沒必要與她們計較。皇上召幸誰都不要緊,皇上叫誰生了孩子也不要緊,本宮在乎的只是皇上的心,只是這個正室的嫡位!”
“不會的,主子莫多心!”素春含淚道:“皇上的心只在主子這裏,永遠都在主子這裏。誰都搶不去。”
“是麼?”皇后疲憊垂眸,凝注素春:“這些年來本宮也這樣以爲。可是你們直到此時還敢這樣相信麼?爲什麼這一刻本宮只覺着從前的自信,不過都是水中月、鏡裏花?”
素春咬了咬脣:“總歸一樣兒,她年紀還小,更不知何時纔有孩子。她總歸威脅不到主子去!”
“況且今晚兒,原本說不定該是嘉妃伴駕,她的一場好算盤也白打了去,那對主子來說便也是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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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妃帳中,嘉妃還穿着那身火炭兒似的騎裝,定定坐在墩子上,盯着妝鏡裏的自己瞧。
她今兒是美的,火焰一樣的熱烈和明豔。
她甚至連熱河行宮都不進,不顧一路勞頓直接奔着這圍場裏來,就是爲了這一天,爲了能叫皇上的眼睛今兒全都緊緊黏在她身上。
於是這個時辰,原本應該是她去陪着皇上的。
可是她爲何還呆呆坐在這兒?她的計算,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岔兒去?
皇上遇險,婉兮救駕……那她自己在幹嘛呢?她若不只爲了自己爭風頭,如果時刻都盯着皇上的動向,是不是原本憑着她的騎術,那救駕的本來可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