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領袖蘭宮 >六卷276、(3更)
    皇帝也不由得大笑,“香料?照此說來,不枉它額娘是生在花田裏的。”

    皇帝說着,伸手捏了捏婉兮的鼻頭,“睡都睡在花田裏的小丫頭——竟然一晃都長這麼大了。這鼻子,便也是聞過各種花香的。不枉你生出來的孩子,長了你的鼻子去。

    婉兮含羞點頭,“就是。”說着還爬過來,忍不住揪着皇帝的袍子領子細嗅,“爺今兒薰的什麼香?不是龍腦,也不是龍涎。”

    皇帝微微一笑,“沒什麼特別的,不過還是帶着前兒去南郊祭天,所用的藏香的味兒罷了。”

    藏香因主要配料爲雪蓮、藏紅花、藏寇等,故此皆爲西北西北各大寺院、王公進貢而來,京師和宮裏自己不能配製,價格極其昂貴。便連皇帝使用,都主要用在禮佛之處。

    婉兮聽了便忍不住笑,“這小東西……看來倒是甚爲喜歡這藏香。這會子奴才聞着皇上領口的這香味兒,倒覺着彷彿比暹羅進貢的龍涎香更好聞了。”

    皇帝也是笑,擡眸瞟了高雲從一眼。

    高雲從跪下就奏,“從三月以來,令妃主子稱讚過的香料,超過兩回的計有:荷蘭貢的丁香,暹羅入貢的安息香、紫降香、樹膠香;安南國入貢的沉香、速香,外藩蒙古王公臺吉入貢的西番香……”

    婉兮驚了,坐在炕沿兒上盯了那高雲從老半晌。

    皇帝這才得意一笑,“記性特別好,都不用爺的爛筆頭兒,無論大事小情若怕忘了的,直接對他言語一聲兒;便數月之後,他依舊記得一字不差。”

    婉兮最是喜歡聰明人,便含笑從桌上抓起幾個溫達奶餅、薩其馬來,塞到高雲從手裏,“拿回去嚼咕去,也甜甜你這張巧嘴!”

    高雲從忙趴地下磕頭,婉兮也是高興,“是你自己有福氣,老天爺賞給飯碗。怪不得如今瞧着,皇上是一日都離不開你;每回來我宮裏,都是你陪着一起來。”

    “便是從前的毛團兒、孫玉清他們,都及不上你今日的得用。你便也好生習學着,謹慎大度着,將來必定更有你的後福去!”

    那高雲從更是將腦袋磕得咚咚的。

    皇帝也是大笑,擡腳踹了那高雲從肩膀一記,“還不快滾?你這是敲鼓吶?”

    婉兮含笑,悄然擡眸,靜靜凝視皇帝。

    她的爺不服老,也不老——可是終究都是快五十歲的人了,再日理萬機,也比不上從前二三十歲的時候去了,偶爾也難免有個細枝末節想不起來的。

    這身邊兒有了個腦袋如此靈的奴才去,倒是能幫的上皇上不少去——原來毛團兒栽培了這個高雲從,是因爲高雲從有這樣一個本事啊。

    不得不說,毛團兒這人挑得好,送進宮來也正是時候兒。

    高雲從抱着餑餑,高高興興推下去了。皇帝還坐在那兒瞅着婉兮樂。

    婉兮故意翻白眼兒,“爺又怎麼了?”

    皇帝含笑點頭,“爺忖出個道道兒來,原來咱們的孩子們啊,每個都繼承了你一個優點。”

    婉兮揚了揚眉,“爺細說。”

    皇帝攥着婉兮的手,在掌心兒裏掂着,“你想啊,小七做事兒沉靜穩妥,這像你的‘柔嘉之質’;小十四呢,愛喫好喫的,這便又對的上你父女都是做餑餑的手藝……那如今肚子裏這個小東西呢,鼻子靈,又是你在花田裏長大的遺傳。”

    聽皇上這樣一分析,婉兮便也笑了,卻是扳着腳丫,故意嘆氣,“那完了,奴才算是生不出來那擅長女紅的來了……”

    皇帝大笑,將婉兮給抱過來,“還做針線?你如今位下六十多個針線婦人,還不夠用?”

    婉兮故意撅了撅嘴,“六十多個針線婦人,可惜皇上給挑的都是漢姓人,便沒一個會老滿洲傳統的繡花兒,也沒人擅長改了旗人衣袍的尺寸去啊~”

    皇帝聽出酸味兒來了,大笑着,揚手拍了婉兮掌心一記,“就知道你話裏埋着話兒呢!”

    ——已是有兩回,皇上在外,特地將袍子送回來,交給那拉氏給放樣兒修改。

    這是那拉氏這幾年難得的甜蜜,故此每當六宮齊聚的時候兒,她總會有意無意地說起來。那滿面的滿足感,叫誰都沒辦法不擱在心上。

    皇帝盡力笑了半晌,叫笑意慢一點收緩。他細細望着婉兮的神色,不願說——他三月十五那天,在路上非要揪着巡幸袍、巡幸褂的尺寸發脾氣,是什麼緣故。

    那時是去謁陵,將平定準噶爾的大捷向列祖列宗稟報。當晚敬事房端了綠頭牌進殿,他看着那大盤上的六根綠頭牌,長眉都不由得蹙起。

    因爲今年的年頭特殊,故此三月裏謁陵隨扈的內廷主位,愉妃、穎嬪、多貴人、祥貴人皆爲出身蒙古的嬪妃。他若翻牌子,也應該選她們中間兒的一個。

    他心生懊惱,擡手叫去。

    張銘跪倒冒死進言,“……奴才啓皇上,祥貴人是乾隆十八年入宮的,到今日已是五年,尚未侍寢;而多貴人,乾隆二十二年六月二十已然入宮,至今也已十個月了——還望皇上斟酌。”(明白祥貴人的心情啦?)

    皇帝輕輕垂下眼簾,伸手在盤子上抓起了多貴人的牌子,噹啷扔下。

    他那會子心下一口悶氣無處可發,這便將毛病都挑在了袍子和褂子上去。

    .

    幸好這會子,那剛剛跑了的高雲從,竟然又回來了。

    這回再進來,手裏已是抱滿了錦匣、瓷瓶。

    婉兮挑眉盯着他,“你這又是什麼?”

    高雲從含笑道,“……這些便是奴才方纔記得的香料。”

    婉兮便懂了,一顆心柔軟下來,側眸去瞟皇帝,“我也沒說要啊~”

    皇帝輕哼一聲,將她小手又捏緊了些,“誰說給你了?我就是拿來,叫你按時給肚子裏的孩子聞的。”

    婉兮笑了,回身伏進皇帝懷裏,將皇帝兩隻手抓過來,摁在肚子上。

    “爺捂着它的小耳朵。”

    皇帝揚眉,“做甚?”

    婉兮將皇帝的手作勢“捂”好,這才伏在皇帝耳邊,柔聲道,“……爺真不必給奴才這麼些香料。因爲啊,奴才覺着這天下最好聞的,可不是這些香料,而是——爺身上的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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