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領袖蘭宮 >七卷59、剪不斷,理還亂(畢)
    翠靨瞟了那茶盅一眼,便也點頭,“那是該換過一盅去。不過那茶也別糟踐了,回頭你把那有灰塵的潑了,茶葉留下,咱們再重新衝過一泡,留着咱們喝也就是了。”

    “我自然省得。”翠鬟應了一聲兒,便急忙垂首端了茶盅,急急進了她住的耳房去了。

    跟在一旁的小丫頭翠袖不由得低低地笑,“翠鬟姑姑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偷喝了主子的茶,怕叫咱們給抓着?”

    翠靨倒是笑,“主子待咱們若一家人一樣,別說喝一口茶,主子但凡有的,什麼不分給咱們去呢?不過你翠鬟姑姑啊,這些日子是有點兒神不守舍的,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翠靨笑着進內伺候,玉蕤以爲翠靨是來給送茶,這便伸手來接。翠靨忙含笑道,“回主子,是翠鬟去給主子備茶了。她方纔都進來一趟,結果那茶裏落了灰塵,她急着出去換。主子少待一刻,翠鬟就來了。”

    玉蕤聽了不由得也是笑着搖頭,“這丫頭也是的,便是掉了一粒灰塵,又有什麼打緊?這桌上現成的銀筷子,挑了出去就是了。我從不當自己是什麼金貴的,那麼好的茶,便因爲一粒灰塵就換掉了,我倒捨不得。”

    婉兮也是笑,挑眸盯了馬麟一眼,“是他們該挨板子了。大年下的,才掃完灰塵幾天,這房樑上就敢有灰塵落下來了?”

    馬麟,便是那位諢名“螞蛉兒”的趕緊趴地下磕頭,“回貴妃主子,奴才,奴才萬萬不敢啊!”

    玉蕤也是急忙站起,“姐……怕是翠鬟那丫頭眼花了。灰塵哪兒能是從房樑上掉下來的呢,若是有,也必定是外頭風吹落進去的。我這就去掐她!”

    婉兮忙拉住玉蕤的手,“你先別急,坐下。我啊沒跟那孩子置氣,我的意思就是不準咱們宮裏的人說話這麼不過腦子。”

    “這在咱們宮裏還是好的,咱們自然不必追什麼責任;她若是在外頭這樣不分輕重地就說了,到時候兒出了什麼事兒的,就不是她自己擔得起的了。”

    玉蕤便也是蹙眉,“是啊!這丫頭,原本也是個聰明伶俐,辦事周全的;這陣子這是怎麼了,說話着三不着兩的。”

    婉兮點點頭,“大正月裏,是想家了吧?”

    玉蕤搖頭,“這事兒我都與她們說過一回了,我說了叫她們等等,我必定設法安排她們家人見面。她們總歸都是內務府下的出身,爹孃哪個沒機會進宮來承應呢,到時候兒我派個差事給她們,叫她們往爹媽身邊兒去走一趟也就是了。”

    婉兮點點頭,“若不是因爲想家……玉蕤,你便得問問了。”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是到了略解情滋味的時候兒了。在宮裏又見不到旁的男人,不過是皇上、皇子皇孫,要麼就是太監。

    這當中的哪一宗,當主子的都得替她們小心留神纔好。

    玉蕤自然知道輕重。

    永壽宮裏,前頭已經出過玉葉、五妞這樣的事兒了,而這回又是她自己位下的女子。

    玉蕤自問,她沒本事如令姐姐一般,百般周全,能叫玉葉和毛團兒全身而退去。她也更擔心,倘若翠鬟當真是生了這樣的心出來,到時候被誰捉了把柄去,反倒會連累到令姐姐和永壽宮,那就糟了。

    玉蕤在婉兮面前坐不住,這便起身告辭,沿着廊檐朝自己的配殿走過去。

    二月的太陽已經有了些春日的溫軟,將廊柱的影兒都印在腳底下。她一格一格地踩過去,彷彿一格一格翻動起來的都是舊日的回憶,都是宮裏的規矩。

    回到自己配殿門前,她約略遲疑,還是過門不入。她直接走到了南頭兒的耳房旁,一擡腿直接進了耳房去。

    果然,翠鬟是坐在炕邊兒發呆呢,那茶盅放在一邊兒,早就涼透了。顯是翠鬟壓根兒將換茶水的事兒全都忘得乾乾淨淨了。

    玉蕤瞧見了,心下也是一時有些氣惱,這便低吼一聲兒,“跪下!”

    翠鬟一個激靈,回神已是晚了,自家主子已是站在了眼前。

    翠靨便是跟着來,都晚了一步,這會子也只是乾着急,在玉蕤後頭也是直衝翠鬟使眼色。

    翠鬟都沒站起身來,而是直接從炕沿兒上便下跪在地。也是知錯,也是心虛,雙膝着地之時,眼淚便跟着落了下來。

    一瞧這情勢,玉蕤便忍不住想起自己來。想起自己當年同樣地傻啊,同樣地因爲偷偷喜歡了皇上,也曾如此萬念俱灰地在令姐姐面前跪倒在地。

    那一瞬,沒什麼可替自己辯解的,惟願令姐姐打下來,罵幾句,甚至哪怕叫她一頭撞死了呢,她都是心甘情願的。

    玉蕤攥緊了拳頭,輕輕閉了閉眼,“說吧,你是不是也戀慕了皇上,存了當主子的心去?”

    冷不丁被玉蕤問了這麼一句,翠鬟有些呆住,一時淚都忘了流,只仰頭望住玉蕤,“……皇上?主子,奴才,奴才怎麼會!”

    玉蕤也是意外,垂眸盯住翠鬟,“不是?”

    翠鬟伏地再度落下淚來,“回主子,奴才萬萬沒有那個心啊……況且皇上今年已是五十一歲的人,對於奴才來說,已是祖父。奴才,奴才怎麼會對皇上生出旁的念頭來?”

    玉蕤見翠鬟如此,心下便也是悄然鬆了一口氣。

    玉蕤躬身,親自將翠鬟從地上拉起來,“那你倒是說,你這些日子魂不守舍的,又是爲了什麼?”

    幸虧翠鬟已經回到耳房來穩當一會子了,此時已是能冷靜下來。

    她垂首,避開玉蕤的目光,緩緩道,“主子……可還記得那本《石頭記》?奴才看到那段兒,卻還沒有下頭的,奴才這纔有些神不守舍吧。”

    玉蕤聽了也是想了想,隨即便笑了,“果是因爲那個?唉,那倒也是有的。那話本子,我也看了。還真別說,我倒也與你有些心有慼慼,這些日子來也是有些惦記接下來的故事呢。”

    玉蕤放鬆下來,含笑坐在炕上,“不過幸好這陣子過年忙碌,倒是一時將那一頭事兒給按下了。今兒既然叫你提起了,我倒是想問問你,那話本子你究竟是從何處得來?”

    一聽主子問那來源,翠鬟便有些支吾,“那個是,呃……是奴才從外頭……”

    翠鬟總歸是編不出來了,這便又是跪倒請罪。

    玉蕤嘆口氣,“那話本子,總歸是從宮外淘換來的,是吧?我雖說好看,可你是官女子,這事兒總歸是犯了規矩的。可我既然與你一樣兒看了,那我就得替你護着些兒。”

    玉蕤想了想,豎起一個手指,“單一宗,你啊,絕對不準叫阿哥、公主們瞧見。他們終究年歲還都小,這些話本子不應當給他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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