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領袖蘭宮 >七卷66、終於耐不住了寂寞(八千字畢)
    皇八子永璇,這一日在“天地一家春”中,與心上的人兒咫尺天涯,淚灑當場。

    臨去,他還是鄭重將自己親手抄錄的全本一百二十回《紅樓夢》的接下來部分,雙手捧了,舉過頭頂。

    “這本《石頭記》,又名《紅樓夢》,便是兒子與翠鬟私相授受的信物……兒子原本藏了個小心眼兒,想借這書裏的故事,委婉表達兒子對她的心跡。”

    “便是想着一來擔心她年紀還小,或許情竇尚且未開,待得她看完了這本書,便也必定懂了情爲何物;二來,這書寫得當真勾人心魂,兒子便想着,藉着它來引得翠鬟不時朝兒子那邊去……”

    “可是今日,令額孃的話如當頭棒喝,又如醍醐灌頂,叫兒子明白了此時的莽撞;更是完全每層顧及到她的感受,險些強行將自己的情愫塞給了她去,卻要將她推入未來那般不可測的境地去……”

    “是兒子錯了,兒子對不起翠鬟,也對不起這本書。”

    永璇說着,一時之間更是雙淚長流。

    “兒子明白令額孃的心意,兒子遵從令額孃的教誨……便從今日起,不再來求見翠鬟,不再爲難於她。兒子便要從今日起,又好長一段日子見不到她;兒子又如何捨得,再叫她惦着這話本子接下來的故事,那麼長久去?“

    “故此,兒子這便將這全本的一百二十回,全部奉上。還求令額娘成全”

    這本書尹繼善曾送給他一套,他也從明義那邊兒又得來另外一個修改的版本,歸攏在一處,他自己看過就罷了,卻還沒想過要親自動筆去抄錄。直到遇見了翠鬟,直到那一份情愫擊中了他的心,叫他找到了與《紅樓夢》中契合的心境,他這才動筆親自抄錄。

    一百二十回,一筆一筆抄來,對一個日常功課十分緊的皇子來說,實屬不易。他當日給了翠鬟那些之後,後頭的那些原本還沒動筆抄寫。

    是這回翠鬟從二月間找過他一次之後,他說好了十日之後再見,卻再沒見她芳蹤;他心急如焚,卻也知道九公主種痘,此時不宜他上門造次的這幾十天裏,爲抗拒相思,他方將那後面的一百多回一字一字抄完。

    那時候,他才更加明白了曹雪芹寫作這本書之時,那字字泣血、筆筆含淚的心痛。

    如今卻要將這滿紙的心酸,一次性都交付出來,卻尚且不知這番交付終究能不能得來伊人的迴響……這一刻的心下既有壯士斷腕的悲壯,又有孤注一擲的堅決,更有太多太多的憧憬和期盼,以及,彷彿心都被一下子掏空了一般的徹骨的渴念。

    其實不過是這麼一本話本子,再沉重又有多少頁呢?可是他一個皇子,卻只覺兩隻手都舉不動,這一刻他全身都如難以負荷一般,簌簌輕顫。

    他害怕……儘管不想承認,他卻也知道,那是害怕。怕這份情緣,在這一次性繳付的時刻,便已經走到了盡頭,再也沒有了下文。

    婉兮也是心酸,嘆口氣接過來,“你放心,我自當會轉交給她。”

    這一百二十回的話本子,從之前的零揪,到此時的全本俱在,對於這話本子自身來說,已是完滿;可是永璇與翠鬟之間的這段情緣,卻到此處不得不戛然中止,要許久之後才能再接續上文書,聽到那下回書的分解了。

    婉兮親自送永璇出來。

    這一路雖是三進的院子,可是其實路途卻算不得有多長。可是這一段不長的路,永璇卻走得艱難。

    他幾乎是一步三回首,每一次回首便都是極力想將目光放長、放遠,恨不得能穿的透這宮牆、窗櫺,看一眼他心心念唸的人兒。

    婉兮心下明白永璇的緣故,卻也總不想叫宮裏衆人都看見了他的失態。

    婉兮這便刻意問些話題,岔開他的心緒。

    婉兮道,“我也不瞞你,這本《紅樓夢》我也看了。同樣覺着好看。說來機緣巧合,倫珠也認出了上頭有傅二爺家明義的題詩……這話本子,該不會是明義寫的吧?”

    永璇這纔不得不回神,忙躬身道,“令額娘誤會了,這書不是明義寫的。上頭之所以有明義的詩,是因爲兒子手裏得着的抄本,有一份兒就是從明義手裏來的。明義是孝賢皇后的侄兒,如今又是宮裏的侍衛,與兒子們交往甚密,故此明義有什麼好東西,也都沒忘了跟兒子們分享。那些詩是是明義看書的時候兒,看到了高興處,自己動筆題寫在書頁之上的。他甚爲這些詩文得意,還彙總成了《題紅樓夢二十首》。兒子見其中有些詩文尚好,便也在抄寫的時候兒,一併抄錄了下來。”

    “哦,”婉兮點點頭,“那我便忍不住好奇,這話本子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從那書裏的氣派來看,不是王孫公子,也應該是出自世家名門。”

    婉兮眸光輕轉,“且他的話本子都能送進明義手裏去,甚至還能轉入你這位皇子的手裏來,那這個人的身份,就更註定是你們身邊兒的人。”

    婉兮如此敏銳,永璇已不敢相瞞,忙躬身低聲答,“……是織造曹家的公子。兒子等都尊稱一聲‘曹子雪芹’。”

    婉兮微微揚眉,“哦?江寧織造的那位曹家?內務府正白旗包衣佐領的那個曹家?他是曹寅的……孫兒輩?”

    曹寅的母親曾爲康熙爺的保母,曹寅便也自幼就與康熙爺情分深厚,堪稱“奶兄弟”。提到這個曹寅,提到曹家在江南數十年的煊赫去,便自然會關聯到康熙爺去。

    “正是。”永璇恭恭敬敬答。

    婉兮便也輕舒了口氣,先是點頭,含笑讚道,“怨不得能寫出這般的氣度來,原來是曹家的兒郎。他們曹家在江南經營數十年,當年康熙爺宮裏頭用的江南貢品,哪一件不是他們家親自經手揀選了送進宮來的?故此啊,宮裏能見的,他們家裏早見過了;還有些即便是宮裏頭都沒有的,他們家怕是也早都有了。”

    同爲內務府旗下人,曹家也是著名的漢姓包衣世家,婉兮家也同樣是漢姓世家,兩家的處境相似,心境也是相同的。

    更何況當年的曹家管着江寧織造的同時,又曾巡視兩淮鹽政,倒是與婉兮的族兄吉慶是一模一樣。

    不過婉兮還是不敢大意,“可是他們曹家……早已在先帝時,便因罪抄家而敗落了。這個曹雪芹終究爲罪臣之後,你們這些王孫公子愛慕他的文筆才情,雖說情有可原,可終究還要小心些纔是。”

    皇子的身份不同於其他宗室,朝廷歷來忌諱成年的皇子私自與外臣結交;更何況,這位曹雪芹還是罪臣之後,且因爲他是曹家子弟,又難免因爲他而聯繫到康熙爺去……這便是會叫皇上都忌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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