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領袖蘭宮 >七卷83、可還記得那年仙樓裏許下的願?(八千字畢)
    “思永齋”字面樸素,聽似書齋,實則不然。

    思永齋那前後十一間宮殿,又分前殿、後殿、中間穿堂的三進院落,以及跨院建有園林的規制,都絕非小小書齋,而是園中之園。

    況且此處是整個圓明園裏第一處仿製江南盛景成功之地,在圓明園中諸多仿江南的造景中爲首創,含義非別處可比。

    若說圓明園爲“萬園之王”,思永齋就是萬園之王的“園中之園”,其中的典雅細緻、包羅萬象之處,精妙堪絕。

    正因此,思永齋這“園中之園”,其實是皇帝在“長春園”裏的寢宮所在。地位相當於圓明園老園子裏的“九洲清晏”。是皇帝在圓明園、長春園的新舊雙園規格建成之後,皇帝在整座圓明園裏最常居住的私宮。

    此處名稱雖不及“九洲清晏”聽起來雍容華貴,卻是皇帝私下最爲喜愛的寢宮。

    每年冬日,便是長春園其餘宮苑皆沒資格用炭,而這思永齋是獨獨準設份例炭取暖的所在,只因皇帝時常在此居住。

    故此在這樣的地方,單獨畫下她和小十五的畫像,且這貼落的尺幅如此巨大,與真人無異……這當中的心意,便更非其他化作可比。

    婉兮指着那貼落,已是說不出話來,只能回眸望住皇帝,眼中已是朦朧。

    與真人一模一樣大小的畫中人啊,只要邁步而入,便如同她與小十五永遠都在皇上這寢宮裏陪伴着他一樣兒。不用翻牌子,也不要費事叫宮殿監去傳召,她和小十五就永遠都在這裏,永遠都陪在皇上的身邊兒……

    都說天家無“一家三口”之說,因爲皇上不止一位後宮,子嗣也不止一人;可是皇上卻在這座寢宮裏,將她和小十五獨獨引入進來,成爲了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一家三口。

    況且這處宮苑,名爲“思永”啊,是皇上想要擁有永恆不變之意,那她的爺將她和小十五也畫進來,且與真人等大,是不是就是她的爺在含蓄地說,希望他們一家三口這般相伴的時光,也能永遠駐足,不會改變?

    “思永”又有“修後世”之意,那便自然能落實在皇上對小十五的希望上去……

    一座“思永齋”,一幅真人等大的貼落,皇上在小十五週歲兒之日呈現給她,這便是將所有的濃情蜜意、對於將來的寄託之情,全都與她說得明明白白了。

    她不想落淚,可是這一刻,她被這樣一股迎面就撲來的強烈情緒狠狠拍中,怎麼都控制不住自己了。

    這樣的心意,是皇上這多年來對其他任何一位後宮嬪妃,對其他任何一位皇子,都從來沒有過的。

    皇上當年也是曾經以孝賢皇后、慧賢皇貴妃爲人物,畫過她們二人帶着一羣小童的羣畫,可是那幅畫尺幅無法與這一幅貼落相比;那幅畫的人物又是繁雜,又如何比得上這一幅,這樣巨大的尺幅裏唯有她們母子二人呢?

    而這思永齋,還建有皇上最爲鍾愛的微縮版的“小有天園”,皇上便是將他最愛的一切都濃縮在這一座小小的園林裏。而她和小十五,卻這樣“巨大”地、明晃晃地,就在皇上的寢宮牆上。

    皇上的心啊,叫她領略了二十年,卻尚且還沒能全都領略完。他總是能帶給她更多的感動、更新鮮的感受、更無法預知的驚喜。

    瞧見婉兮驚喜成這般模樣,五十一歲的皇帝,這一刻卻像害羞的少年,他單手抱着小十五,另一手已是不好意思地去抓後腦勺。

    “呃……其實爺也是今兒回來纔看見這正式畫完的,便是從前他們都畫了樣稿來給爺看,但是終究畫稿都是小的,爺都不敢保證畫成這樣大一幅之後,能不能畫得像。”

    婉兮深吸口氣,將那眼裏的淚給吸回去,這便輕盈邁步,徑直走到那面牆前。一個旋身兒,轉過來,與那畫中的自己肩膀挨着肩膀地站着,面上擺上幾乎相同的情態望向皇帝。

    那畫中之人,與實際人物是等大,這樣看過去,便宛如兩個完全相同的人兒並肩而立了(高3米2的“壁紙”分成兩層樓,下層就1米6左右了;人物是大半身兒,佔下層樓的三分之二,算一算幾乎是與真人等大)。

    皇帝看着畫裏畫外的兩個人,卻又是同一個人,終於滿意點頭而笑,“好看”

    可是皇帝懷中的小十五卻有些迷糊了,看着畫內畫外,明明穿着不同的衣裳,卻長着同一張面孔的兩個人物,這便看看畫,又再看看人;接着伸手去拍拍畫上那人的面頰,回身兒再去摸摸婉兮的面頰……

    “厄涅……厄涅!”

    婉兮眼中淚花來不及收幹,便已是被小十五天真無邪的模樣逗笑。

    她捉着小十五的小手,再去摸摸牆,然後再回來摸摸她自己的面頰,“暖的,活的厄涅;不暖的,是畫裏的厄涅。”

    小十五還在迷惘,伸左手摸畫,又伸右手摸婉兮的面頰,這便驚叫起來,“暖——暖!”

    皇帝這便大笑,伸手颳了婉兮鼻尖一記,“那是火牆,也是暖的!”

    暖閣裏不光地下是空的,通火氣;牆壁也是中空的,也可通火氣,以此來抵禦冬日的嚴寒。故此這牆到了這個月份,也已是暖的了。

    婉兮這纔想起來,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此時什麼語言都是多餘,她便上前抱住皇帝的手臂,將自己的頭斜倚在他肩上。

    “……爺,這張畫兒,畫得真好看。”

    皇帝輕哼一聲兒,將婉兮又摟了摟,“也不知道誰曾抱怨過,說《宴塞四事圖》裏都被郎世寧那老倌兒給畫成人乾兒了……那爺要是再不給畫個好看的、珠圓玉潤些的,那人家豈不是就更不高興了?”

    婉兮這便臉頰轟然一熱——那《宴塞四事圖》是畫在她那一年的千秋生辰,而眼前這幅畫則是正式亮相於小十五的週歲生辰;彼時小十五還在她肚子裏,如今已經憑窗而立,擺動小胖手兒了……

    這兩個日子的選擇,這兩層含義的遞進,叫婉兮心下又是無盡的嘆息——滿足的嘆息。

    婉兮不想叫皇上看出她又要掉淚,這便趕緊擰身兒到一旁去,將之前被她擋住的畫裏的小十五給露出來,故意衝小十五做個鬼臉兒,“唉?我的小圓子怎麼跑牆上去啦?”

    婉兮伸手捏住小十五的小胖手,“那這個,又是誰呢?是誰家的小孩兒呀,快叫他額娘給領回去吧!”

    小孩兒雖小,卻也是最怕親媽不要的吧?故此都說不清小十五是否當真聽懂了婉兮的話,可是他卻登時眼圈兒就紅了,扁着小嘴兒,嘴脣兒都哆嗦了。

    皇帝忙叱,“瞧這個額娘啊,還有這麼嚇唬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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