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領袖蘭宮 >七卷113、別叫小哥倆打起來(七千字畢)
    十月裏,皇帝從圓明園赴靜宜園,親自查看健銳營練兵。

    婉兮今年已是無法隨駕,卻也不由得回想起乾隆十三年,那時大金川之戰正最困難之時。滿朝大臣,竟無人敢赴金川領兵,皇帝恨不能御駕親征,竟在靜宜園山上修建起碉樓來,模擬大金川地勢,親自監督健銳營、雲梯營練兵……

    便是在那裏,她在進封之後,第一次私下見了九爺。

    在她勸說與鼓勵之下,那年才二十幾歲的九爺,那個從小嬌生慣養、從未帶兵上過戰場的九爺,終是自動請纓奔赴大金川而去,接下了訥親留下的爛攤子。

    也由此,奠定了九爺扶搖而上,終成當朝首揆,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光陰如水,一回眸,便已經過了十四年去。而她與九爺在大金川之事過後,便再也沒有過單獨的、私下面對。

    回想起當年的年少相逢,兩個半大的孩子一起淘氣地去酒肆、花樓調查旗地私售之事……此時垂眸,竟已然恍如隔世。

    “九兒?怎麼掉淚了?”母親楊氏最是心細,便是婉兮小心,還是叫楊氏看見了。

    婉兮忙背身兒擦了,含笑道,“厄涅別擔心,女兒沒哭,是有根兒眼毛抿進眼睛去了,扎得慌了。”

    楊氏便也點頭,“也是……想想這些日子來,皇上對你時刻小心翼翼的,你又有何事要傷心落淚呢?”

    婉兮自也笑,“可不是。更何況還有娘陪着我啊”

    婉兮撒嬌地將頭倚在楊氏肩上,側眸望向窗外。

    是啊,其實當真不必傷心的。九爺如今地位煊赫,無人能及。幾個兒女也都生得好,九福晉和篆香也都賢惠;就算有芸香那麼個不省油的燈,可是好歹芸香誕育的福靈安卻是個好孩子。

    就在這幾日,皇上也擢升了九爺的長兄廣成,將廣成由正黃旗滿洲副都統,擢爲正黃旗蒙古都統,雖說滿洲與蒙古還是有所差別,可是職銜上從副都統成爲都統,已是擢升。

    而九爺的侄兒、傅家的大宗承恩公明瑞,又被任伊犁將軍,賞給騎都尉世職。

    九爺無論是兄弟這輩,還是子侄一輩,俱都得用,她替九爺欣慰都來不及,又何苦落淚呢。

    ——唯一的遺憾,就是落在兒女姻緣上吧。

    總是難受無法成全九爺和九福晉的這份兒心願,怎麼都拗不過這上天冥冥之中已經決定好的命運了啊。

    皇帝從靜宜園返回圓明園後,不幾日,又從圓明園回了紫禁城去。

    皇帝親御懋勤殿,宣召軍機處、內閣、刑部等相關大臣,正式行“勾到儀”,繼迴鑾途中數次勾到之後,又勾到奉天、湖廣、陝西三省的情實罪犯,二日後又勾到浙江、江西、安徽的情實罪犯……

    這些消息自也斷斷續續傳入婉兮耳中。

    每次聽了,心下難免又是一顫。只是母親還在身邊兒呢,老人家本就對這樣的事情更爲在意些,故此婉兮便小心藏住了自己心下的傷感,一個字都不肯提起。

    毫無預警,就在十月十一這日,皇帝卻因勾到罪犯之事,忽然發了一道長長諭旨。

    諭旨中道:“國家秋讞大典,上擊刑章,下關民命。每年刑部呈進各省罪犯名冊,朕都會親自將案情緣由一件一件全都看個清楚。如果案情之內,還有尚有一線情有可原的,朕便將名冊的頁角摺疊了記下來。”

    “即便是對罪大惡極,已經毫無可寬恕的,也要再反覆推勘之後,才予以勾決。即便如此,在臨勾之時,還要再三檢核,務必再無案情可疑之處,才最終定下勾決。”

    皇帝特特言明,勾決之事,“朕自揣兢兢明慎”……

    這諭旨傳回園子來,任誰聽了,心下都頗有些起伏。

    皇上原本每年秋天勾決罪犯,都是必行之事,爲何從前那麼多年不曾特地下這樣一道長長的諭旨,意在說明他的謹慎之意去?

    這便叫人不能便想到,九月裏那奇異地同在一個月裏既日食,又月食的天相去。

    日食、月食,皆被視作是上天對皇帝的警告。皇帝理應自省,只不過誰都想象不到皇上會將這警告應在什麼事兒上去。

    今兒,終於瞧出些眉目來了。

    只是皇上這回的反應實在是有些晚,既沒在九月初一的日食之後,也沒在九月十七的月食之後,反倒是這都十月了,都過去快整月了,這纔有些馬後炮地給了些信兒出來。

    旁人倒也罷了,忻嬪聽了,心下是最爲失意的。

    “……照此說來,皇上是將九月裏日月雙虧的事兒,是想到秋勾之事上去了。皇上的意思是說,上天連着示警,便是警告他勾決之事或有偏差,他這才下了這麼長一道諭旨,解釋自己‘兢兢明慎’了去。”

    “按理來說,皇上便得在待勾之人中,多停決、乃至赦免些人去,以向上天標明自己的謹慎之心,平息上天之怒去。”

    忻嬪說着深吸了口氣,鼻尖兒便有些酸了,“若是我姐夫還活着,該有多好啊……說不定皇上赦免的人裏,便能有我姐夫去了。可惜我姐夫已經不在人世,便是九月事發也本趕上了日食、月食去,卻終究已是於事無補了。”

    聽忻嬪這一惆悵,樂容倒是兩耳忽然銳鳴了起來。

    忻嬪發覺樂容神色有異,便心下也是咯噔一聲兒。

    主僕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心下都是想到了另外一個人去!

    忻嬪全身的寒毛都要豎起,她緊緊揪住領口,死死盯住樂容,“……皇上他應當只是對上天自省吧,對不對?他不至於要爲一個吉慶,找出這樣的理由來;不至於將日月雙虧的緣故,都變成了赦免吉慶的藉口去,是不是?”

    樂容也是深深吸氣,“奴才也是但願……不然,皇上豈不是對吉慶大人太過不公?”

    “便也是對主子……太不公了啊。”

    忻嬪一口氣梗在喉間,咕隆隆上下有聲兒,她卻盯住樂容的臉,什麼也說不出來。

    同樣都是內廷主位的親戚,同樣都是犯了死罪,同樣都是內務府效力多年的世僕……皇上對吉慶和安寧,憑什麼卻有這樣大的差別去?

    便她魏婉兮是貴妃,如今又即將臨盆;可她也同樣是嬪位,也同樣曾爲皇上誕育過皇嗣的啊!

    樂容見忻嬪已然如此,驚得急忙跪倒,“主子千萬彆氣堵了……是奴才多嘴了,事實必定不是如奴才方纔猜測的那般!主子好歹順一口氣,說不定當真是奴才想錯了。”

    樂儀聞聲也趕緊進來,跟樂容一起伸手,一個幫忻嬪摩挲着心口,一個拍着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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