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陳世官便正式成爲了忻嬪位下當值的太醫,便是平日開方子用藥,也不用事先再給施世奇看過了,只由御藥房太監監督着即可。
此時阿日善意外亡故的消息已然傳到了熱河來,皇帝已經立時派了綿德和綿恩回京去。
忻嬪住得離皇帝這樣近,這消息自也是瞞不過她的。
她聽了這消息,眯了眯眼就冷冷一笑,“可真是熱鬧,今年不是火,就是水。”
樂容小心看忻嬪一眼,“奴才也覺着這事兒有點怪。”
忻嬪輕哼一聲兒,“那阿日善好歹是和敬公主的大格格,是皇上嫡親的外孫女兒,便再是年紀小,也不至於是做糊塗事兒的人。況且她新婚燕爾,又剛有了胎,她怎麼會不凡事小心了去?”
樂容壓低了聲音,“主子忖着,這事兒是誰算計出來的?”
忻嬪輕哼一聲兒,“都不用去猜,只需去捋一捋,這事兒發生了之後,是誰會從中得利就夠了。”
忻嬪便也是更堅定了心下的懷疑,“如此說來,果然是”
忻嬪輕啐一聲兒,“他們母子是當真急了,火上房,便控制不住了。也是啊,當孃的已是滿了五十歲,從此再不能侍寢;兒子成婚了,也有了孩子,可是皇上還是遲遲不肯立儲更是眼見着大勢已去,不急纔怪。”
樂容便也冷笑一聲兒,“且由着她們鬧騰去吧。主子樂得坐山觀虎鬥,趁機先得了皇子去。”
說到這個,忻嬪面頰上終於重現了久違的紅暈。
“哎,你們倒是與我再說一遍,那天晚上我回來,可是怎樣的情態?有沒有——跟皇后似的,跟發了‘桃花癲’似的?”
“桃花癲”也是春季裏易發的心病,便如俗稱的“犯花癡”,症狀倒是與那拉氏那日在地宮裏的模樣,如出一轍。
忻嬪五月底終於得了侍寢的機會,只是因了那骨頭沫兒的緣故,她自己只記得熱血沸騰、周身的血都往腦仁兒上躥旁的,倒是迷迷瞪瞪記不清楚了。
樂容和樂儀對視一眼,都有些尷尬和不好意思。
忻嬪瞧見了,臉也是跟着更紅,她清了清嗓子,“咳你們便說就是,無妨。”
樂容便含笑給忻嬪蹲了個禮,“回主子,主子那晚回來,可當真是豔若桃李!奴才們已是好幾年沒見過主子那般好顏色了奴才們便知道,主子定是圓滿了心願了。”
樂儀也道,“主子回來之後手腳都軟和了,躺下可就起不來了呢。瞧主子累成那樣兒,奴才們心裏可偷着替主子歡喜呢!”
忻嬪還是羞得兩手捂住了臉,“哎呀,瞧你們說的”
她難得嬌羞如少女,已是擰過身兒去,背對着樂容和樂儀兩人。
“誰問你們這個了?我是要問你們,我那日回來之後,可有言行癲狂了去?我可不希望我那日在皇上跟前兒,也跟皇后一般的模樣兒了去”
樂容和樂儀笑着齊聲道,“沒有沒有,主子不必擔心。主子回來只是面上豔若桃李,身子柔軟如綿從中,奴才們只是瞧見了主子的心滿意足和疲憊去,主子根本沒說旁的,回來躺下就睡沉了。”
忻嬪聽着樂容和樂儀的描述,便也彷彿能看見自己那晚上那般的模樣兒去。這便宛若記憶浮起,叫她含羞笑着,卻又放下心地點頭。
樂容和樂儀便也都笑了,“可不嘛!奴才們也是瞧着陳太醫真是得力,是真心實意替主子效力的。”
忻嬪深吸一口氣,“只可惜六月初京裏就傳來那麼個消息。好歹是和敬公主的大格格,是綿德阿哥的嫡福晉,是皇上的嫡親外孫女兒,皇上這便也再沒翻過我的牌子去”
樂容忙道,“可是奴才瞧着,就憑主子那晚上那模樣兒皇上必定是雨豐露足。便是其後再沒召主子侍寢,可是奴才倒是覺着主子必定是有福氣的。”
忻嬪垂首,伸手輕撫在自己的肚子上,便也笑了。
“也是。好歹我也都提前調養了好幾個月的身子去,便是隻有那一晚,我說不定也能坐下胎呢!陳世官呢,你們快召陳世官來,叫他再給我開兩劑坐胎的方子,叫龍氣別溜走了去。”
忻嬪轉眸望向那皇曆去,“昨兒就是我來月信的日子,若今兒還不來紅,那便能坐準了”
少頃陳世官趕來,按着忻嬪的意思,開了兩張方子。
一張是坐胎的,一張是養胎的。
忻嬪的意思就是,若是今晚上那月紅來了,那她就繼續喝坐胎的方子,再期盼下回侍寢;可若晚上終究沒來月紅,那她就可以坐準了是已經有了胎,這便直接喝養胎的藥了。
陳世官自俯首帖耳,半點兒都不違拗,順順當當地刷刷點點就將方子開好了。
可是方子開好之後,陳世官還是謹慎地看了忻嬪一眼。忻嬪倒也會意,尋了個由頭,將監督在旁的御藥房的太監給支了出去。
陳世官忙跪倒道:“按着規矩,微臣等開過方子,必定得在御藥房、太醫院值房兩處記檔,以備以後查驗。可是微臣開坐胎的方子還好說,若是這會子就傳出去已是給忻嬪娘娘開了養胎的方子微臣倒怕御藥房和太醫院官長來日會據檔細究。”
忻嬪瞄了陳世官一眼,親自伸手將那養胎的方子攥緊掌心兒,掖入了袖筒裏。
“你就只將坐胎的方子給御藥房的太監瞧吧,便是落檔,也叫他們只落這一張方子的檔。另外這張,唯有你知我知,不必落檔,更不必叫他們知道。”
陳世官這才鬆了口氣,跪地叩頭而去。
這個晚上忻嬪都不敢睡,坐在被窩裏小心觀察着自己的身子。一直等到夜半三更,待得時辰都交了子時了,她擔心的紅,如她期望,果然沒來!
忻嬪便歡喜得直敲炕沿兒,“陳世官白日間留下的養胎的方子呢?不用給我喝坐胎的藥了,就直接給我喝養胎的藥吧!”
六月十五,綿德與綿恩已是都回到了京師。
玉蕤小心令宮裏的聽差蘇拉們在外頭打探着消息,隨時有信兒隨時報進園子來。
如婉兮和玉蕤所擔心的,定王府中果然亂了起來。
“聽說綿德阿哥的額娘、定安親王的福晉伊拉里氏,已是扯了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綿恩阿哥的福晉富察氏進祠堂,叫她們在祖宗板兒前跪着。每日裏只給一頓飯,說是不招供,就不準起來。”玉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