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領袖蘭宮 >七卷168、生也不如死
    皇帝幽然擡眸,“就事論事,皇后覺着塔娜對忻妃口出惡言,難道不該罰麼?不管忻妃做了什麼,在朕做出處分之前,忻妃就還是朕的妃位,輪得到一個家下女子欺侮去麼?”

    “還是說,塔娜因是皇后陪嫁進來的家下女子,這便身份尊貴了去,都可以超越朕的妃位、以及兩個公主的生母去了?”

    那拉氏也是無言以對,只能懊惱回眸去,瞪了忻妃一眼,剩下的便只能是無奈地望向塔娜去。

    塔娜一看那拉氏那神情,便知道大勢已去。她跟隨了幾十年的主子,不會爲了救她而損傷她自己的羽毛去……

    塔娜便笑了,渾身宛若被抽走了脊樑骨一般,軟趴趴地癱倒在地上。

    是她想得太美好了,什麼幾十年相伴的情誼?到頭來,她也終究只是人家的奴才,跟一個會說話的板凳兒沒什麼區別。便是她走了,人家已然還有新的板凳兒去。

    胡世傑趁機單手使力,拎着塔娜的脖領子已是向外去了。

    塔娜再沒喊叫,只是默默圓睜着一雙漆黑的眼,流着眼淚死死盯住那拉氏去。

    那目光不是留戀,不是不捨,而是——沉浸到骨殖深處的悲哀和絕望。

    .

    塔娜被胡世傑拖出去了,旋即便失去了影蹤。

    這巍巍宮闕之下,就彷彿從來就不曾有過這個人。

    皇帝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拍拍那拉氏的手,“朕一向賞罰分明,有功必賞,有過必懲。有罪的家下女子已是懲處了,那接下來朕便還是將眼前這事兒都交給皇后你去。”

    “塔娜身爲奴才,對妃位出言不遜,自然該罰;可是這與皇后你無關。”

    皇帝說着斜眼兒瞟了忻妃一眼,“塔娜的那些話,放在塔娜的嘴裏,那便是重罪;可是若是皇后說的,那便無錯。皇后身爲六宮之主,便是說忻妃什麼,都只有她受着的份兒。朕都不容她到朕的面前來以下犯上,搬弄是非來!”

    那拉氏一顆消沉的心,這一刻又被皇帝的話給點燃,她驚喜地望住皇帝,有些受寵若驚。

    皇帝便笑,“皇后放心處置。朕信得過皇后。”

    一旁虛弱躺在炕上的忻妃,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身子內裏受了重創,她起不來,卻猶自不甘地扭頭朝皇帝這邊望過來。

    “皇上,皇上啊……”忻妃哀哀地叫,“皇上這又是何意?”

    皇帝這才轉過頭來,眸光淡淡落在忻妃面上,“何意?是你說皇后陪嫁來的家下女子對你出言不遜,朕已是給了她重罰,怎麼,你還不滿意麼?”

    皇帝深吸口氣,面色陰沉,“那個家下女子,是皇后的陪嫁女子,幾十年來一直陪在皇后的身邊。朕與皇后多年夫妻,朕何嘗不體諒皇后,何嘗願意將她身邊最得力的家下女子給如此懲治了去?”

    “朕都是爲了你,朕也疼惜你剛失了孩子,此時半條命都沒了去。皇后賢德,這便忍着心痛,也未曾攔阻朕……朕與皇后都爲了你做到如此地步,忻妃,你該知足!”

    忻妃大出意料,又大失所望,她本就已然虛弱,這會子急得竟是喘不上起來。

    哀哀伏在炕沿上,竭力地吸氣。

    皇上是重罰了塔娜去,可是她要的卻不是這個啊!她原本希望的,是皇上能因此事而遷怒給皇后,最好是能叫皇后這便離開她眼前兒,別再在她眼前擋着她最後的出路去!

    可是皇上怎麼單懲處了塔娜,卻依舊叫皇后來管她的事兒?

    皇上既然如此重罰塔娜,那皇后便自然將一腔痛恨都記在她的賬上。從此往後,皇后只怕會更加變本加厲去!

    “皇上……”忻妃好容易喘勻了氣兒,一擡眼,便是珠淚垂落,“皇上是處置了塔娜去,可是皇上卻怎麼好像是忘了,咱們剛剛失去的孩子啊……妾身剛剛受了那樣的重創去,那般的血中帶肉,皇上難道就不聞不問,就這樣算了不成?”

    皇帝長眉微揚,彷彿是終於想起這事兒來了。

    皇帝點點頭,“嗯,朕自然心疼皇嗣……只是麼,皇后說得有理,若你是這會子掉的孩子,那該是個囫圇個兒的孩子了,與臨盆無異;可是你卻說只是血中帶肉,朕忖着必定不是孩子,興許那只是你的孩子掉了之後,殘存在肚子裏的什麼去。或許是胎膜,又或許,是淤血的血塊罷了。”

    皇帝說完,這便瞟一眼毛團兒,“回宮。”

    忻妃哪裏肯放皇帝走,這便不顧自己可能從炕上一個跟頭栽下來的危險,伸手牢牢地攥住了皇帝的手腕去。

    “皇上別走!皇上您再陪陪妾身……咱們的孩子沒了,皇上好歹心疼心疼妾身,妾身自己實在是——太苦了啊。”

    皇帝卻沒回頭,只是簡潔吩咐一聲兒,“毛團兒。”

    毛團兒立時上前,用自己的身子隔開皇帝與忻妃去。毛團兒便是不敢動手,卻也用自己的體重,硬生生地別開了忻妃的手臂去。

    忻妃絕望,擡眸恨恨望住毛團兒,大喝一聲,“大膽奴才!你一個太監,如何敢觸碰內廷主位的身子去?”

    毛團兒卻只是淡淡挑起眸子來,只看向房頂,“忻妃主子好大的威儀,剛剛重罰了皇后主子身邊兒的女子去,這會子便又要懲治奴才這個皇上御前的太監了,是麼?”

    毛團兒的嗓音不輕不重,那拉氏卻聽清了,她便冷笑一聲,“忻妃,憑你是個妃主子,你可以坑害了我身邊兒的女子去,可是毛團兒卻是從小就在皇上身邊兒伺候的哈哈珠子!就憑你,也想挑撥皇上與毛團兒的情分去?你怕是忒將自己當回事兒了!”

    皇帝不該聽見的,自然全都沒聽見。他只是笑笑收回了手臂,將袖頭子重新擺正,這便叫了聲兒,“毛團兒,走啦!”

    那拉氏親自送到殿門口去,得意道,“恭送聖上。”

    皇帝點頭,“皇后勞累了。忻妃這邊兒折騰些,倒叫皇后費神。回頭朕叫毛團兒送一棵好參給皇后去,你也好好兒補補氣。”

    那拉氏喜不自勝,便也將方纔皇上嚴懲塔娜的怨氣兒,也都拋之腦後去了。

    .

    皇帝走後,天色也沉沉暗了下來。

    那拉氏轉身回來,又在忻妃炕對面兒的椅子上坐下來。

    那拉氏還是那個那拉氏,只是那拉氏的身邊兒已經少了塔娜這個人。

    那拉氏似笑非笑地凝着忻妃,不轉頭地吩咐,“本宮要喝茶,樂容你親自去辦。要現在炭爐子上燒的。”

    樂容擔心地看忻妃一眼,只是胳膊擰不過腿去,這便半蹲行禮,垂首轉身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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