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領袖蘭宮 >八卷36、得道多助
    到了六月,西北烏什的反叛依舊沒能平定,天下震動。皇帝震怒,下旨將貽誤軍機的駐阿克蘇副都統卞塔海、喀什參贊大臣納世通正法。

    九爺傅恆身爲軍機首揆,自是不敢有半點疏怠,每日早出晚歸,甚至有時夜晚都不回府,連夜在軍機處當值,以便迅速處理戰報。

    因爲舒妃千秋生辰的事兒,傅恆好歹是當親妹夫的,這纔在六月初一當晚回了府去,與九福晉聊了聊宮中爲舒妃熱鬧的事。

    待得傅恆回到書房繼續處理公務,夜色已是深了。

    六月的夜晚已經有些燥熱,傅恆便沒放下支窗來。只聽得窗外簌簌地有些動靜。

    傅恆側耳聽了聽,便是無奈地輕哼,“麒麟保,進來!”

    外頭“嘿”地一聲,有些尷尬,也有些苦澀。

    門兒“吱呀”一聲,麒麟保有些愁眉苦臉地走了進來。

    傅恆放下公文,謹慎地鎖回公文箱,不叫孩子看見。

    “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覺着,進宮去倒不如不進了?”

    傅恆能從眼前這兒子身上,看見曾經的自己。雖說明知道兒子這般,註定沒有結果;可是……他終是最能明白兒子心境,這便如果能幫上兒子一點,他還是肯拉下自己這張臉來,去跟皇上求個恩典的。

    那種心情……終究是,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越是不叫孩子進宮去見見,孩子卻反倒越是放不下。他只能寄希望於兒子年歲還小,這會子還是小孩兒心性,待得再長大些,這孩子的心就能淡下來了吧。

    福康安蹙着眉頭,卻沒說自己的事兒,只是揚起臉來望住傅恆,“阿瑪,兒子覺着,令阿孃好像有事。”

    .

    傅恆的心隱祕地一跳。

    原本還想幫兒子開解,孰料兒子輕巧的一句話,就將父子倆的處境掉了個個兒。

    傅恆竭力平靜,不想在兒子面前表露出來,這便半垂眼簾,望着燈影將自己的指尖投影在了桌面上。

    “什麼事?”

    福康安也是搖頭,“具體的,兒子也不知道。兒子只是瞧着令阿孃宮裏的玉蟬、玉螢兩位姑姑進進出出的……臉上都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樣。兒子覺着不對勁。”

    福康安終究事在婉兮宮裏長大的,對婉兮宮裏的人全都熟。儘管玉蟬她們已經足夠小心翼翼,卻還是沒能逃得過福康安的眼睛。

    傅恆深深垂首,“你額娘和嫂子她們也都察覺了麼?”

    “沒有。”福康安自負地挑了挑眉,“額娘和嫂子的眼力都不及我!再說女人家一聚了團兒,都只顧着嘰嘰喳喳地說話。額娘說長安,嫂子說侄兒,倒都沒分得開神。”

    九福晉和四公主哪兒比得上福康安呢,爲了眼神兒能始終掛住小七,福康安的眼睛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四處飄的。

    傅恆點點頭,“好,我知道了。此事爲父會設法去探聽。你還小,此事便不用你再跟着懸心,都交給爲父吧。”

    福康安卻還是上前,“兒子不是想搗亂,可是兒子卻還是想知道令阿孃究竟遇見什麼事兒了……這消息是兒子稟明阿瑪的,那阿瑪等查問清楚了,好歹也告訴兒子一聲兒,可好?”

    傅恆凝視住兒子。

    “你想幹什麼呀?”傅恆刻意叫自己面上神色越發漠然,“爲父不准你將來拿此事到你令阿孃面前去顯擺、邀功!麒麟保……不是你拿此事去,七公主就能悔婚的。”

    福康安痛苦地深深閉上眼,“阿瑪……兒子知道。兒子只是,只是,一來兒子自己也關心令阿孃;二來,兒子是不想叫蓮生傷心……”

    若是令阿孃出了事,蓮生是當長女的,如何能不難過?

    傅恆垂下頭來。

    心下又是那樣熟悉的痛楚啊。

    只是沒想到,他自己的痛尚未痊癒,卻竟然又傳給了自己的兒子去。偏偏還是這個天性最是樂天的兒子,卻反倒背上了這樣一筆最疼的債去。

    傅恆伸手輕輕拍拍兒子的肩,“難得你有這樣的心。麒麟保,你長大了,阿瑪也可以與你說說兩個男人之間的談話,是不是?”

    福康安自是猴兒精,都不用傅恆明說,這便用力點頭,“既然額娘和嫂子她們都沒看見,那兒子覺着就也沒有必要告訴她們了。要不,反倒叫她們跟着擔心。”

    .

    六月初二這一日,皇帝又去暢春園給皇太后問安。

    傅恆趁機連忙叫人打探宮裏的動靜。

    此時亦是內外皆不安靜之時,外有烏什之亂,內有中宮之囚,若有誰偏要趕在這個時候生事,那這個人的居心,已是當誅!

    以傅恆在前朝的地位,再加上他本也是總管內務府大臣,整個內務府、宮殿監自都不敢不給傅恆這個情面。不久,撒出去探聽消息的人,陸續從各處帶回了消息來。

    暢春園那邊的消息,叫傅恆也是驚得如雷轟頂。即便是他,也沒能預料到情勢竟然陡轉之下,變成了這副情形。

    此事正好卡在九兒詔晉皇貴妃之後,卻還尚未行冊封禮之前。若是這個節骨眼兒將此事坐實,九兒的皇貴妃就難坐實了。

    不過,來的卻也不都是壞消息。叫傅恆高興的是,宮殿監大總管之一的王成,憑這些年在宮中培養出來的嗅覺,聞見了味道,這便主動來跟傅恆請安。

    先說的自然都是宮殿監的公事,談論的是內務府與宮殿監之間,針對七月即將秋獮木蘭之事的預備和交接。

    公事說完,王成倒是嘆了口氣:“奴才天生膽小,尤其是這兩年來,一說到皇上出巡,奴才這就提心吊膽,惶惶不知終日起來。”

    傅恆不由得挑眉。王成這是話裏有話。

    “王總管擔心什麼?不如說出來,興許本官能幫襯得上。”

    王成連忙作揖,“哎喲,有傅公爺這句話,奴才這顆心可算落了地了。”

    兩人重又落座,王成擡眸瞄着傅恆,“公爺難道不覺着,近幾年來,每逢皇上出巡,宮裏總出大事?”

    傅恆也緩緩點頭,“是啊,最近的就是十六阿哥的薨逝,以及後宮的那巫蠱之案。”

    王成幽幽點頭,“其實早年還有。比如當年皇貴妃主子曾經沒生下來的那個皇嗣、愉妃主子同樣沒能平安臨盆的那個小皇子……其餘還有當年忻貴妃主子所出的六公主……那不都是正好趕在皇上不在京裏的時候兒,說沒就沒的?”

    傅恆目光陡然一寒。

    王成卻避開傅恆的目光,嘆口氣道,“那會子奴才還沒當總管,只是小小的首領,只分管自己的那一攤侍弄花草的小事,倒也不知道內裏情形。雖覺得有些古怪,終究不敢亂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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