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領袖蘭宮 >八卷40、死得其所
    安壽從宮門回來,給皇太后復旨。

    皇太后眯眼凝視安壽,“他們兩個,什麼樣兒啊?”

    安壽嘆口氣,“皇上和皇貴妃在外頭大吵了一頓。皇貴妃竟甩下皇上,先回圓明園去了。”

    說起來這皇貴妃進宮都二十五年了,安壽還是頭一回看見皇貴妃這麼忘了規矩,敢這麼對皇上的。

    甚或,從前皇貴妃失去了孩子的時候兒,都沒這樣不分輕重地跟皇上鬧過。而今日,爲了一個瑞貴人,皇貴妃當真是什麼都不顧了。

    .

    皇太后聽罷,點了點頭。

    “古來尊卑有序,嫡庶有別,這天地之間纔有規矩。別說民間如此,咱們宮裏啊就更應該是規矩最爲嚴謹的地方兒。瑞貴人,憑一個小小的貴人位分,就敢越制,直接到我面前來指摘皇后的不是,這就是罔顧尊卑、以下犯上!”

    安壽聽着也是悄然嘆了口氣。

    別說宮裏,就是民間,若平頭百姓敢擅自狀告朝廷命官,先不管所訴之事有沒有影兒,這個原告的百姓得先當堂喫幾十板子;

    而若是家奴敢狀告主子,即便主子有事,那也要先將這家奴先打幾十殺威棒去的。

    要不這百姓隨隨便便就敢上公堂狀告命官,家奴任意就敢反抗家主,那這天地之間就亂了規矩去了,哪兒還有尊卑之分去了?

    放在瑞貴人首告皇后這事兒上,瑞貴人只是地位太過卑微的小妾,敢指摘正室,這原本就該痛打一頓去的;

    更何況皇后還是一國之母,瑞貴人不過是包衣家奴超拔出來的小妾,瑞貴人此舉乃是動搖國本……皇后有沒有過失,自有皇帝、皇太后、皇親宗室們來議呢,如何都輪不到一個包衣奴才來指摘。若從這一項上來論,瑞貴人的罪責就更大了。

    “若不是她今日在我這暢春園裏落了水,我倒饒不了她!她是皇貴妃宮裏的貴人,這些年來都跟着皇貴妃勤修內職,既然她犯了宮規,我自頭一個要問那皇貴妃去!”

    “就算皇貴妃有皇帝保着,那這瑞貴人的阿瑪德保,也是難辭其咎的!好好兒的滿洲包衣世家,竟是教養出了什麼樣不懂規矩的女兒來!”

    .

    安壽自己何嘗不是內務府包衣家的女兒,在這宮裏幾十年,便是在皇太后跟前再得用,卻這些年哪有一日敢忘了自己這當奴才的身份去呢?

    那瑞貴人已經進封,貴人也是正正經經的內廷主位了,可是卻原來在皇太后老主子眼裏依舊還是如此的地位……安壽心下也有些跟着不是滋味。

    不過只能默默聽着,並不敢言語罷了。

    皇太后將一口惡氣都吼出來,便也跟着沉默下去。指頭捻着腕子上的念珠半晌,終究還是嘆了口氣。

    “雖說那瑞貴人壞了規矩,可不管怎麼着,終究是在我這暢春園裏落的水……人死帳爛,我自不能再爲了她的事去問那皇貴妃和她阿瑪德保去了。”

    興許是那“狐說先生”話本子裏的話叫她心下有些不得勁兒。

    舍衛城丟念珠是今年閏二月的事兒,距離這會子剛滿百日。那話本子裏說舍衛城裏的神佛都親眼看着呢……況且今年是她的“坎兒年”,不到十一月她聖壽,便還沒解過去。

    這樣的年份,唉,雖說懊惱那瑞貴人,可是終究已經沒了一條人命去,若她還追究,倒顯得有些不依不饒了去。

    皇太后嘆口氣,“安壽啊,去,拿五十兩銀子給德保送去。就說素日我也喜歡他那女兒,她啊瑞貴人也一向都是乖巧懂事……也得我喜歡。”

    安壽便笑,“是,奴才這就去。主子放心吧。”

    .

    安壽拿了銀子,卻不便親自送到內務府去了。

    終究安壽年歲也大了,這又不比宮裏,暢春園跟內務府離着可不近乎。

    安頤年輕些,這便將銀子接了,要替安壽去送。

    手裏沉甸甸這兩封銀子,叫安頤也有些納悶兒,“那瑞貴人到老主子跟前編排了皇后的一頓不是,主子不是甚爲不快麼?再加上這瑞貴人出去就落了水,倒叫主子有嘴都說不清了,主子怎還賞給她阿瑪銀子去?”

    安壽也是嘆了口氣,“還不就是因爲瑞貴人這一落水,叫主子有嘴都說不清了麼?那瑞貴人也是個有主意的,在咱們園子裏這就落了水去,倒叫外頭人必定都以爲是皇太后叫人將她給扔水裏去的……”

    “老主子自是不願在今年這個坎兒年背了這麼個黑鍋去,便是心裏不樂意,可是這面兒上卻要做足了去。只要這兩封銀子一賞,皇貴妃那邊再一安慰,那就自然堵住了外頭的悠悠衆口去了。”

    安頤揚眉,“這麼說,老主子不攔着皇貴妃的冊封了?”

    安壽倒是搖頭無奈一笑,“要是老主子還攔着皇貴妃進封,那外頭人還不更認定了是老主子不待見皇貴妃,這才故意拿皇貴妃宮裏的貴人出氣,這纔給扔水裏去的?”

    “要是往年倒還罷了,老主子也是個硬脾氣,什麼都能扛得住;可是今年偏偏是坎兒年啊,這便凡事都得往好處去捭闔。再說,皇貴妃剛失了十六阿哥……皇后自己又的確不乾淨,那咱們老主子還怎麼攔呢?”

    “如果強攔,一來跟皇上失了和睦;二來,豈不是當真要逆天意,且跟自己的坎兒年過不去了?”

    安頤便也點點頭,“行,那我這就去送銀子。”

    安壽笑笑,“稍後我也免不得要再走一趟圓明園。等老主子這股子氣再落一落,老主子終究還是得叫咱們去圓明園勸慰皇貴妃一番的。”

    .

    安壽和安頤各自去忙自己的差事,那邊廂海子邊兒也都停了打撈。

    都折騰了兩個多時辰去了,整個海子也快被翻一個遍了,可是還沒什麼動靜,那便也沒什麼繼續撈的意義了。

    幾個負責打撈的太監都嘀咕,“必定是順着出水口通到外頭去了……”

    太監們人和船都散盡,整個暢春園裏又恢復了安靜。

    最最安靜的,是那剛吞噬了人命去的海子。

    皇太后折騰了這一頓,累得睡着了。

    永常在得了空,這便緩緩走到海子邊兒上來。

    六月的京師已是燥熱了,海子上吹來的水風卻是清涼宜人。

    永常在立在水邊柳岸上,脣邊微微一笑。

    瑞貴人落水了,皇貴妃的身邊兒又有如釜底抽薪一般,空了;況且聽說皇貴妃身邊兒還有得力的女子也將出宮去,那皇貴妃且需要恢復好一陣子的元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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