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領袖蘭宮 >九卷19、那拉氏一敗塗地
    七月十四日到達避暑山莊。次日就是七月十五中元節,皇上必定還要在避暑山莊裏放河燈,辦法會;況且又是永璇和小七的生辰,婉兮自是專心投入忙碌去了。

    此時的婉兮尚且不知,就在七月十四日的未時,那拉氏終於死在了永和宮裏。

    帶着一年多的不甘,懷着仍能位正中宮的期望,甚至篤定皇上不敢對她怎麼樣的桀驁……苦苦地掙扎了又掙扎,堅持了再堅持,終究連上天也不再體恤,將命數都算盡了。

    京城與避暑山莊相距數百里,且承德地方屬於山城,馳馬不易,留京辦事大臣立即以六百里加急的方式,驛馬接力傳遞。這已是傳遞戰報的最高級別,方能將這消息以最快的方式送到避暑山莊來。

    消息是七月十五日的午後才送進避暑山莊的。此時整個避暑山莊都在爲今晚的中元之夜而籌備,山莊內外全都喜氣洋洋,各種水陸法事也都做好了準備。

    皇帝看罷大臣的奏報,面上並無特別的表情。

    隨後皇帝傳下諭旨:“據留京辦事王大臣奏,皇后於本月十四日未時薨逝。皇后自冊立以來,尚無失德。去年春,朕恭奉皇太后巡幸江浙,正承歡洽慶之時,皇后性忽改常,於皇太后前,不能恪盡孝道。比至杭州,則舉動尤乖正理,跡類瘋迷。因令先程回京,在宮調攝。經今一載餘,病勢日劇,遂爾奄逝。”

    “此實皇后福分淺薄,不能仰承聖母慈眷,長受朕恩禮所致。若論其行事乖違,即予以廢黜,亦理所當然。朕仍存其名號,已爲格外優容。但飾終典禮,不便復循孝賢皇后大事辦理。所有喪儀,止可照皇貴妃例行,交內務府大臣承辦。著將此宣諭中外知之。”

    皇帝的諭旨裏,不見丈夫對於妻子的半點緬懷與留戀,字裏行間依舊有餘怒未消。

    那拉氏這一生,便是曾經貴爲皇后,可從皇帝的諭旨中來看,竟是這一生都沒能留下皇帝夫君的半點情意去。

    無論身爲皇后,還是隻是女人,她這一生至此,都不能不說是一敗塗地。

    皇上下了諭旨,這消息纔在前朝後宮正式傳開。

    後宮衆人聽罷都是呆住。

    不管曾經爲敵還是爲友,說不上是痛快還是憐惜,總歸是都沒想到那拉氏竟然這麼忽然就死了。

    且恰恰死在這麼個特殊的日子——七月十五中元節,民間說鬼門大開,佛家說施捨六道苦難,倒彷彿是個最合適令人死去的日子似的。

    婉兮靜靜沉默了片刻,這一刻心中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波瀾。

    若是從前年輕時得了這個消息,她必定是痛快地大笑一場,或者大哭一場去;可是此時她早已經在與那拉氏的這二十多年的爭鬥中,大獲全勝了去。至此那拉氏的生與死,其實都已經不重要了。過去的那一年裏,那拉氏活着,卻也跟死了沒有分別了。

    婉兮只是起身到東暖閣小佛堂去,向佛像拜拜罷了。

    語琴走進來,看見婉兮面上的恬淡無波,便也笑了,“路上聽你那一席不惑的話,我也受了不少的啓發,這會子得了這個信兒去,我自己都到鏡子前頭去照。我以爲我會哭會笑、會喊會叫,卻結果什麼也沒有。”

    “我又不甘心,這便趕緊往你這兒趕。看得你也這般模樣,我倒是終於能放下心中這塊石頭,釋然舒一口氣罷了。”

    婉兮走過來握住語琴的手,“只是在什麼年紀辦什麼樣的事兒去罷了。從前咱們年輕,二十多歲的時候與她當面鬥嘴,三十多歲學着暗中籌劃,待到如今已經四十歲了自然也該學着放下和忘記。”

    “咱們的日子啊,總歸是爲自己而活,爲自己在乎的人活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從去年她就已經沒本事再傷着咱們,那咱們就也自然該將她從咱們自己的心裏給剔除了去。”

    語琴又鬆一口氣,“可不是麼!便是咱們從前吃了她那麼多虧,可是到如今皇上已經替咱們做到了這個地步去,那咱們便什麼委屈都可以放下去了。”

    玉蟬走進來,眉眼之間有些神祕,“回主子,京裏永常在給送了信兒來。”

    婉兮和語琴對視一眼,語琴走上前去接過信封打開,原是一份內務府掌儀司所開列的一份“所有用過什物、錢糧的數目清單”。

    營造司成造金棺一分,領取杉木見方尺五十九尺七寸二分五釐;楠木匠六十六工,每工銀一錢五分四釐,共銀十兩一錢六分四釐。

    成造八字牆二扇,領取杉木見方九尺七寸九分三釐;楠木匠二工,每工銀一錢五分四釐,共銀三錢八釐。

    成造板凳二條,領取杉木見方尺十一尺三寸七分七釐;楠木匠六工,每工銀一錢五分四釐,共銀九錢二分四釐。

    辦買鋪地面席五十領,每領銀八分,共銀四兩。

    辦買連二繩五斤三兩,每斤銀二分二釐五毫,共銀一錢一分六釐。

    送運金棺僱夫六十四名,每名銀四分,共銀二兩五錢六分。

    運送罩架等項什物共用夫一百八名,每名銀六分,共銀六兩四錢八分。

    拆安牆頂辦買瓦片灰斤,共用銀四兩四錢七分三釐。

    辦買木柴三千斤,每千斤銀二兩八錢,共銀八兩四錢。

    辦買炭二百六十斤,每百斤銀七錢二分,共銀一兩八錢七分二釐。

    辦買煤五百斤,每百斤銀二錢八分,共銀一兩四錢。

    僱覓槓夫三撥三百六十六名,給二日夫價銀,共銀九十七兩三錢五分六釐。

    餑餑桌十四張,每張價銀二兩,共銀二十八兩。

    羊七隻,每隻價銀八錢,共銀五兩六錢。

    以上,通共用銀二百零七兩九分七釐。

    看過這個數目字兒,便是婉兮和語琴都覺驚訝。終究永琪喪事預算還有一萬多兩銀子,胡博容的治喪都有一千兩銀子;那拉氏好歹也是正宮皇后,卻只用了二百零七兩!

    便是民間百姓,稍微殷實些的人家兒,辦喪事兒也不會是這個數目。

    看罷了總銀兩,回頭再逐個兒細看類目,便更叫人心驚。

    語琴指着那清單裏,“皇上旨意裏說,她的喪儀可照皇貴妃例,可是婉兮你瞧,內務府給她造棺所用的木材,竟然是杉木。而皇貴妃的金棺,該用楠木。”

    “再者,皇貴妃金棺,擡棺民夫該有九十六人;可是內務府奏呈給她的,只是六十四人。這便連貴妃、妃的喪儀都不夠,而只是嬪位與貴人的規制。”

    婉兮也是揚眉,卻也只是淡淡點頭,“內務府這樣奏呈倒也沒錯。終究她是被皇上收回皇后、皇貴妃、貴妃、妃的四份冊寶。那她從去年起,已經是妃位以下,那便只能以嬪位規制來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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