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領袖蘭宮 >九卷89、至今蓮下有香塵
    正月初十日,僅隔一天,皇帝安頓好了皇太后,便從圓明園返回宮中。一秒】,精彩免費閱讀!

    皇帝回養心殿先處理了些政務,下旨交代大臣將修繕郊勞臺等事——郊勞臺俗稱“接將臺”,爲皇帝迎接出徵將士歸來之地。

    第二次平定金川之戰已然告捷,金川官兵即將歸來,這郊勞臺自需整飭一新。

    第二次平金川之戰,歷時五年,耗費白銀七千萬兩,終於即將迎回班師凱旋的將士。頒旨修繕郊勞臺,這一刻,皇帝心下是夙願得償的歡喜。

    帶着這歡喜,皇帝跨過穿堂,到後殿東耳房來看婉兮。順便將這個喜信兒也說給婉兮聽。

    婉兮聽了也自是高興,“麒麟保那孩子也該回來了。”

    還答應了拉旺,等麒麟保回來,要當面說他一說呢。

    皇帝也是點頭,拍着婉兮的手道,“小九的這幾個孩子裏,原本是長子福靈安最先立功,爺也原本以爲能繼承小九在戰場上功績的人是那孩子;卻沒想到那孩子竟比小九還要先走一步。”

    “終究,真正能承繼小九爲功的,反倒是麒麟保這個孩子。也不枉他相貌與小九最爲肖似,更從小在宮裏跟着拉旺、札蘭他們一同長大。等他歸來,二月裏爺去謁陵的時候兒,也可路過小九的塋園時,告慰小九了。”

    婉兮想象到那個情景,眼前也不由得再度閃過九爺的音容笑貌去。

    想來,九爺必定會欣慰含笑的吧。

    皇帝陪婉兮說了會子的話,婉兮卻催着皇帝離開。

    因爲禮部早啓奏,爲正月祈谷之禮,皇上該於今日正式入齋宮齋戒。

    齋戒是表達對上天的敬意,時辰耽擱不得。

    皇帝便也嘆了口氣,擡手輕撫婉兮面頰,“雖說有穎妃和婉嬪陪着你,可是你啊,終究還是得自己開解自己,將心懷放開些兒。”

    婉兮含笑點頭,“爺放心。”

    婉兮自己哪裏有什麼心結呢。這些年在後宮,她該得到的已經全都得到了;而那些沒得到的,要麼她根本就不放在心裏,要麼原本按着大清祖制本就不是她該得的……

    她真正鬱在心裏的結,唯有孩子們而已。

    當母親的,總歸希望親眼看見孩子們都好。可若孩子們這個病,那個災的,她一顆心便會背上重重的枷鎖去,怎麼可能自己還放得開心懷啊。

    皇帝走後,婉兮跟婉嬪和穎妃說了一會子話,午間又歪着小睡了一會子。

    昏昏沉沉地醒來,婉兮擡眸看窗子。

    因是冬日,窗玻璃上本就結着厚厚的冰,便是外頭豔陽高照,都不能盡數透進來;更何況此時外頭起了陰雲,彷彿又預示着一場風雪的到來。

    這一時間,婉兮竟然沒能分清楚乍然醒來的此時,外頭是白天還是夜晚了。

    只覺幽冥暗寂,神魂昏昏。

    窗外起風了吧,吹動瓦檐,沙沙地響,竟像是誰在寒風裏哭。

    婉兮覺得頭痛,揚聲呼喚,“玉蟬,端一杯滾燙的茶來。”

    這樣陰沉寒冷的天氣裏,唯有飲下一杯滾燙的茶,才能叫自己醒過神兒來。

    玉蟬答應一聲,卻是遲疑了一會子才進來。婉兮看她一眼,卻見玉蟬眼睛是紅的。

    婉兮這纔有些怔住。

    原來果然是有人在哭麼?

    “你怎了?”婉兮問。

    玉蟬忙揉眼睛掩飾,“沒事兒。之前廊下的小炭爐子因不用火,暫時用灰蓋了;主子冷不丁說要喝滾燙的茶,奴才一時着急,用爐鉤子挑開火去,竟挑得有些急了,這便叫那炭灰沫子飛起來,濺到奴才眼睛裏去了。”

    “不妨事的,奴才已經用清水衝過了,就是有些酸了而已,一會子的工夫就能好了。”

    玉蟬說話的時候,眼神閃爍,盡躲着婉兮的眼睛去。婉兮便知道不對勁。

    婉兮放下茶杯,已是沒有心思喝茶,只盯着玉蟬的眼睛問,“陳姐姐呢?”

    往日這個時候,知道她午睡醒來,婉嬪必定要過來看她一眼,總要陪她說說話,看她喫過了藥去纔行。

    可此時,陳姐姐爲何沒過來?

    玉蟬知道瞞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已是泣不成聲,“回主子……奴才要回一件事,只是奴才求主子,萬萬別傷極了心去。”

    婉兮心下便是狠狠一個晃盪,“什麼事,是不是蓮生?她怎麼了,是又咳得極了,還是嘔了血了?”

    能叫一個母親想象自己女兒的,最嚴重的病情,便也只是咳急了,或者傷了肺,嘔出血來了。

    婉兮便是怎麼都不可能想到——就在未時,午時剛過的時辰裏,小七她已經——溘然而去。

    婉兮聽完玉蟬的話,怔怔坐在炕上,沒有哭出眼淚來,只是擡眸望着那暗寂的窗櫺。

    “玉蟬啊,你看,這天怎麼這麼快就黑了啊……”

    七公主薨逝於乾隆四十年正月初十的未時,此時剛過正午;而皇帝因在頭午已經入齋宮齋戒,而齋戒是表達對上天的敬意,故此皇帝縱然心痛如絞,卻也不能中途離開齋宮。

    是直到正月十二日,齋戒的最後一晚,按例要從紫禁城赴南郊齋宮齋宿,皇帝這纔可離開齋宮。

    這一日皇帝忽然下旨:“向遇上元節,例穿蟒袍三日。今年正月十六日,適屆月食。雖月食非日食可比,爲春秋所不書,但究關垂象之義,亦應昭敬。”

    “是日著止穿常服,其蟒袍改於十七日補穿。所有應行筵宴,亦著改於十七日。”

    皇帝的旨意是說,向來在上元佳節元宵節,王公朝臣都要穿蟒袍,以示節慶。可是今年恰好在正月十六日趕上月食,故此所有官員都不準穿蟒袍花衣;而原定在正月十六舉行的元宵節筵宴,也延後到十七日。

    這旨意來得叫人着實有些意外,堪稱前所未有——至少在乾隆朝,還從未有過元宵佳節爲了月食而這樣免了一切節慶的舊例。

    雖說日食和月食都可以被當做是上天的示警,不過因月食更多對應女性,故此月食一向都被視作後宮失德或者有主位隕落的徵兆,故此一向皇帝本人和前朝大臣這些男人們,對月食倒並沒有那般緊張。

    所以歷來皇帝還沒有對月食如此公然改變舊例,甚至停止節慶筵宴的。

    皇帝登基早年間,也從未如此做過,也唯有近幾年,這纔對月食越發地在乎起來。

    第一次便是那一回的“救護月食”之舉;接下來便是此事。

    說到歸齊,上回“救護月食”是爲了婉兮;而此次,此時皇家唯一隕落的主位,唯有七公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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