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領袖蘭宮 >十卷59、聽着,你要快點長大
    她終究還是小啊,不過虛齡十一歲的小姑娘,便是再心思空靈細膩,又怎比得上成年皇子的“老奸巨猾”去?

    她便有些愣着了,歪着頭看他。

    顒琰便又笑了,心下的愉快漸次升高,竟然那樣輕易,就蓋過了那一直埋着他心緒的煩亂去。

    原來所謂“解語花”,並非指望着有花來“解語”,其實只要看到她,他自己心上的煩惱自己就去了,便不管她說什麼,都能將他的煩惱給解開了去了。

    不在巧言令色,全只要——是她就好。

    這種心緒,從小看着皇阿瑪與額涅之間的種種,他年少時未曾明白;又或者說,自己未曾遇見,故此從未參透。

    他也是猝不及防,從未想到竟然在此時,對着一個這樣小的女孩兒,竟然生出了這樣的感觸。

    真是……難道冥冥之中,就是因爲她與額涅相似;又或者說,就彷彿是額涅派了她來,代替額涅,陪伴在他身邊,是麼?

    他歪頭,再定定看她一眼,“快點長大,聽見了沒?”

    十五阿哥說這話的時候,廿廿正在走過內右門。

    她虛齡才十一歲,對於她來說,宮內的門檻還有些高。

    況且下雪,雪片子鋪在高高的門檻上,邁過去便格外滑。

    她正小心翼翼,卻冷不防十五阿哥在頭頂又說這麼一句,她一個分神,險些被門檻給絆倒了。

    多虧身邊的他手疾眼快,一把將她給撈着,不怪她在宮中無禮,反倒無聲地笑了起來。

    她惶恐失措,擡頭看一眼他,只見宮牆高聳,天色幽藍,而他,滿面含笑。

    這個畫面,她未來的一生,記了很久很久。

    還有他說,“……你啊,連這摔門檻,竟都一模一樣。”

    他的大壽溫暖而有力,拎着她,堅定地,卻又小心着,並未掐疼了她去。

    她心下跳得厲害,彼時的她以爲是害怕,又或者是實在聽不懂十五阿哥在說什麼,纔會那樣的。

    走進內長街,他一直將她送到長街開向翊坤宮的門口,站住,這才鬆開手去。

    她這才意識到,他竟這般若扶若拎地,一路裹挾了她這樣久。

    這一瞬才又忽然明白,因爲方纔那樣近,所以她幾乎頭頂被完全罩入了大傘之下,再沒有雪片子落在她頭上、身上。

    而他身上汩汩的暖,如溫暖的泉,融開了她周身的積雪去。

    他面對着她站定,卻並不急着叫去。

    他只眯眼垂眸凝視着她,“……那日看完你從樹上掉下來,回去之後,我心裏一直不樂呵。”

    “嗯?”她一時沒回過神來,不知道十五阿哥怎麼忽然說起這個。

    他卻不肯停下這個問題,接着又問她,“你知道,我是爲何不樂呵麼?”

    廿廿的心又跳得激烈起來。

    這世上最難猜的是天子的心,接下來就是皇子們的心了吧?她怎麼有膽子自以爲能猜得中這位十五阿哥的心思去呢?

    她便趕緊蹲禮,“奴才愚鈍……”

    他卻笑了,“你還愚鈍?我就沒看見過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兒,還有超得過你去的。”

    廿廿便又怔住。

    十五阿哥……今兒這是怎麼了?

    他的誇讚來得叫她毫無防備,她甚至不知從何說起,知道理應謝恩,可又不知該因何事而論。

    她便只好惶恐地又要行禮。

    他卻笑了,又伸手撈住她去。

    對,“撈住”,就是“撈住”。她真是太小了,在他面前,就像一片葉、一條魚,而他就坐在水岸,只要他想,都不需要魚鉤,只需伸手這樣一撈,她就無處遁形了。

    “好了,別謝恩了,此處又沒有旁人,哪兒來的那麼多虛禮?”

    他的眼深濃如夜色,湊近了凝視着她的眼睛,“……還有,不許怕我。別再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記住了沒有?”

    她就像柔弱的小兔子,她這樣看他,他就覺着自己變成了什麼大怪獸。

    儘管……他知道自己未存善念,對她;可是他也不希望她怕他呀。

    廿廿小心地垂下眼簾去。

    她的睫毛好長,漆黑捲翹,偏有幾點雪花淘氣,飛身而來,撲落在其上。

    她眼簾輕顫,那幾點雪沫子就也跟着在上頭蹦跳。

    他的心跳得異樣,終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將那幾點雪沫子給彈走。

    他不知怎地,要極深極深地吸一大口氣,才鬆開手去,“……好了,快進去吧。”

    她還是小啊,完全不知道如何應付此時的情形。他方纔那樣,又叫她害怕了吧?況且天冷,她一張小臉兒已經白到快沒有血色了呢。

    他太急了,真是,怎可如此~~

    怨只怨,額涅派她來得太早;而皇阿瑪又冥冥之中與額涅太過心意相通,這便這樣早就將她選入宮來。

    旁的女孩兒,最早也要十三歲入宮,而她,進宮之時還不滿七週歲。

    真是,對他來說,真是生生的煎熬。

    他便又深吸一口氣,垂首,凝眸於她。

    他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皇子,這一刻尚且覺着煎熬,那她呢,這樣小的一個女孩子,又該有多少的迷惘、惶恐和不安去?

    真是的,是他不該。

    他便笑了,忽地伸手,在她鼻樑上輕颳了一記。

    她又慌亂了一下,他便笑,解釋道,“有雪……”

    對於小女孩兒來說,彷彿這個理由還是可以接受的,她便顯然彷彿鬆了一口氣,趕緊行禮,“奴才謝十五阿哥。”

    他翹了翹腳尖兒,含笑道,“我方纔與你說的那些話呢……能聽得懂的,便記着,放在心裏。我卻不用你回我什麼,只消你記着就好了。”

    “至於你聽不懂的那些……嗯,就忘了吧,只當我沒說過,也省得擾着你心煩了去。”

    她又有一點子慌,擡眸望他。

    他便笑,“別擔心,是我叫你忘了的。就算你忘了,我也不生你的氣就是。”

    他又換另外一隻腳翹了翹腳尖,“……反正,以後我還會再跟你說的。你忘了也不要緊,等你長大了,我再告訴你唄!”

    或許是從未想到過這樣一位年長的皇子,竟然也會在雪地裏翹腳尖的孩子氣;又或者,她是聽他說不怪罪,這才心下鬆了一口氣的緣故吧——總之,她忍不住笑了。

    梨渦輕綻。

    晨光也隨之亮起來了。

    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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