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湯姆如此直截了當地表明自己態度的時候，兩人已經離開了魔藥學教授的辦公室。走廊上空蕩蕩，一個人影也沒有，剛拐過彎他就開了口。
哈利就知道湯姆有意見。“誰也不能強迫你，我確實知道。”他深吸一口氣，擡頭對上英俊男孩漆黑的眼睛，迫使自己直面對方鋒利入骨的視線，“我也並不真的指望教授所說的會實現，‘加強補習’什麼的。”
聞言，湯姆微微眯眼。他能看出哈利在說真話，可是……“那你還……”他的疑惑只開了個頭，就立即變作篤定，“你別有所圖。”
……他別有所圖？
哈利霎時不知道自己該氣還是該笑。他相信湯姆能夠在他眼睛裏找到答案，然而他絕不認爲自己的打算能用別有所圖這樣的負面詞彙形容。“我不在乎斯拉格霍恩教授是否要在比賽中爲我提供幫助，”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但我確實不介意他對我們倆的關係有個美好估計。”
湯姆的眼睛眯縫得更厲害了。“你在開什麼玩笑，哈利？”他厲聲質問，帶着點嘶嘶的氣音，“你竟然想要他公開散佈一段短暫虛假的關係？”
這下，哈利不得不深深吸氣，否則他懷疑自己可能會衝動地照那張毒舌至極的嘴來一拳。“誰說那是虛假的？”他努力想要冷靜——和湯姆吵架於進展無益，而且他懷疑湯姆又開啓了故意激怒他的模式——但嗓音裏還是不可抑制地泄露出一絲怒火。
湯姆本可以抓着哈利蓄意跳過的“短暫”繼續做文章，然而他敏銳地捕捉到了更關鍵的部分。“你要幹什麼？”他立刻追問，可語氣里根本沒有猶疑，“你該不會想……”
“我喜歡你，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哈利最終沒忍住，激烈地叫出聲來，雙拳也隨之握緊了，“被其他人知道又怎樣？你和我，跟他們有一星半點的關係嗎？”
這些話透露的信息量愈發巨大了。對着眼前寫滿破釜沉舟的臉，湯姆抿起脣，迅速地回憶了下最近發生的事。“你媽媽知道了。”他很快就得出了正確結論，“我猜，還有你的兩個朋友？”
哈利惡狠狠地瞪着他，胸膛還在制服外袍下起伏喘氣。“沒錯！”
聽到這種硬邦邦的承認，湯姆的脣線變成了筆直的一條。從哈利坦白喜歡他開始，他倆的關係就朝着愈來愈莫測的方向發展。他沒特別放在心上，因爲真正內情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他也以爲哈利不會願意公開。想想看，這會帶來多少麻煩啊……
“他們知道了多少？”湯姆朝哈利邁了一步，直接把低年級男孩逼得靠上石牆，角落的陰影隨即籠罩了兩人。“全部？”
哈利能感到背後傳來堅硬沁涼的觸感，也能聽出湯姆問題之下隱藏的威脅。雖然他很想再頂回去一次，但隨即略有沮喪地發現，對方肯定會發現他在撒謊。“沒有，”他不甘心地承認，同時慢半拍地感覺到過近的距離已經令他不由自主地屏息，“他們只知道結果。”
空氣中那種緊張的致命感覺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湯姆又眯了眯眼睛。“而你還想要更多的人知道？”他稍稍直起身，不敢相信地搖着頭，裏頭甚至有點憐憫，“你正將自己逼入絕境，哈利。”
幾秒鐘安靜。兩人注視着彼此，都能看出其實兩人之中沒人真正在乎這點。
“還有，我相信斯拉格霍恩教授不會對外提什麼比賽補習的。”哈利繼續道，語氣篤定。“如果他對其他人暗示你幫助了我，那也是真實發生的，我並不能否認。綜合以上，”他歪了歪頭，更近地打量面前的高個男孩，“我爲什麼要拒絕教授的提議呢，湯姆？”
彷彿被哈利的邏輯震住，湯姆一時半會兒沒說話，面上神情叵測。“所以……”他慢慢地說，聲音裏仍舊帶着點難以置信，“你真的打算公開追求我？”
這話說得過於直白，就算是哈利也剋制不住臉紅了下。“唔，可能不那麼快？”他垂下眼睫，腦子飛快轉動起來——盯着湯姆太影響他的思考效率了——“至少我肯定不會像某些女孩子一樣在圖書館眼巴巴地守着你……我可能需要一個計劃……”
看出哈利真的有那種打算，湯姆稍稍睜大眼睛。他做夢也想不到，在經歷過一大堆和普通戀愛沾不上邊的破事之後，格蘭芬多男孩居然還鄭重其事地把他當做情路上必須攻克的目標。
一股火氣沒來由地從湯姆心底冒了出來。“你到底在想什麼？”他惱怒地問，一把攫住那個低垂的下巴，迫使對方仰起臉，“我警告你，哈利，別做蠢事！”
哈利在他手掌上方眨了眨眼，罕見地沒有反駁，甚至也沒有抗議自己受到的粗魯對待。可湯姆只從那雙碧綠清澈的眼睛裏讀出了一個意思，那就是頑固不化。
再一次，他確實不懂哈利爲什麼要這樣固執己見……
就和他不懂自己爲什麼會在天文塔鬼使神差地堵上那雙微微分開的嘴脣一樣……
不，等下，哈利又用那種帶着渴望的溼潤眼神看他了……
該死！
指尖傳來的另一人熱度突然變得像是針刺一般，原本高漲的怒氣隨之爆裂。湯姆猛地撒手，被火燙着似的。失去桎梏，格蘭芬多男孩竟發出了無限接近於失望的細小氣聲，而他內心居然有點想要贊同……
又來了，危險傾向，有個冷冰冰的聲音如此評價。
湯姆閉了閉眼，堅決地將這兩者同時壓了下去。“我覺得你最好還是把工夫花在迷宮上，”他重新開口，語氣和他內心的冰冷評語如出一轍，“如果你真的能做個計劃的話。”
哈利正揉着自己被捏出紅痕的下巴，聞言沒好氣地橫了湯姆一眼。“我當然能做個計劃。”他嘟囔着抱怨，明顯帶着賭氣，“還有三個多月呢，你能不能對我有點信心？”
湯姆本想回敬一句“那也要你先給我信心”。話到嘴邊，他突兀地想起了第二個項目，再結合當下情形，又說不出來了。
他並不覺得尷尬，但就是莫名地不想提……他有種奇異的、並且很難描述的感覺：如果他真的說了，話題肯定會再次被哈利帶到一個他無法預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