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角落中,只剩下急促的呼吸聲。

    沈時驍帶着鮮少流露的無助,將腦袋埋在他的頸前,汲取着屬於他的溫度。

    良久,他嗓音微啞:“稚稚…”

    夏稚反摟着他,用手臂一下一下順着他的後背,“不要難過,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謝謝你。”

    宴會散去,兩人乘車回家。

    這件事讓本就少言的沈時驍變得更加沉默,一直到二樓樓梯口,他才簡單的說了句晚安。

    傭人們自然察覺到沈時驍今天心情欠佳,只是在一樓遠遠觀望,待沈時驍進屋後才問夏稚,晚飯還要不要準備。

    夏稚搖搖頭,盯着沈時驍的臥室門很久,才悄然離開。

    今天微博熱搜主角無疑是夏稚,面試時流利的六國口語介紹國家文化,徹底扭轉了公衆評價,許多主流媒體配合轉發視頻,讓他在不同的年齡層段都有了一些知名度。

    打開手機,裏面有許多來自影視城朋友的祝賀和問候。

    夏稚點開一一回復。

    “沒有沒有,我媽媽和我先生口語都很棒,我耳濡目染。”

    “謝謝你的祝賀,嘿嘿。”

    “我會努力的!”

    很幸運,他的媽媽是外交官,從小便教他這些外語,無形之中替他積累了許多寶貴的財富。

    他有點小驕傲。

    已經晚上十一點,夏稚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

    他很擔心沈時驍。

    今天林陌口中的話既然不是空穴來風,那就證明沈時驍的身上確實藏着許多祕密。

    關於他父親的事,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骨親分離,一定令沈時驍很傷心。

    他不會想不開吧?

    有點心疼,思來想去,夏稚套上從某寶買來的連體小熊睡衣,悄悄來到沈時驍房間門口。

    這種可愛睡衣他有許多,當時參加某寶服裝廣告模特面試,商家贈送的。

    雖然有點幼稚,但丟了浪費,夏稚便一直留着。

    小熊尾巴短短的一截,微微垂在身後。夏稚戴着睡衣帽子,腦袋上的兩隻熊耳朵圓潤可愛。

    敲門聲響起,屋內傳來聲音:“進。”

    夏稚扒着門沿,只露出一隻熊腿,妖嬈地擺動。

    沈時驍今晚沒有工作,回來後始終坐在窗臺前,窗戶半開着,吹了很久的涼風。

    他父親的事情,已經很久沒有人和他提起了。

    不得不承認,今天林陌的話,再次擾亂了他壓抑許久的愧疚和自責。

    看見那隻熊腿,沈時驍原本寂廖的眼神,多了一絲漣漪。

    夏稚抖抖熊腿,邁着小碎步跑進屋,最後翹着屁股輕輕擺動尾巴,比着剪刀手定格在那裏。

    “沈先生,喫蜂蜜嗎?新掏的哦。”

    沈時驍關上窗戶,朝着他問:“哪裏掏的蜂蜜?”

    夏稚從口袋裏掏出幾顆蜂蜜味道的奶糖,笑呵呵道:“當然是從樹林的蜂巢中偷來的。”

    儘管知道夏稚在表演,沈時驍卻依然配合着他,“偷東西不道德。”

    夏稚摸着兩隻熊耳朵:“熊就要有熊樣,熊不講道德。”

    沈時驍終於笑了笑,伸出手掌心:“那謝謝你的蜂蜜。”

    蜂蜜奶糖很甜,他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含在嘴裏。

    一股奶香味在口中蔓延。

    他的心情居然真的好了一點。

    夏稚湊過來,揚着頭在沈時驍嘴前聞了聞:“甜嗎?”

    沈時驍掐着他的熊耳朵:“沒有你甜。”

    想調戲卻被調戲,夏稚頓時偃旗息鼓,不好意思地收回身子。

    真會說情話,跟誰學的!

    張牙舞爪jpg。

    算啦算啦,以後情話只跟他說就可以啦。

    夜色漸深,他們坐在沙發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夏稚很照顧他,聊天的話題都是圍繞着沈時驍感興趣的點,並時不時關注着他的情緒,生怕他不開心。

    沈時驍自然也注意到了。

    手掌託着夏稚的下巴,輕柔地捏了捏,他問:“想知道林陌口中那些關於我的事嗎?”

    夏稚用下巴蹭着他的手心,甜甜一笑:“如果和我分享能讓你心情不那麼沉重,我樂意當一個傾聽者。”

    沈時驍垂着眼眸,輕輕點着頭。

    “從小,我的父親對我要求很嚴格,在我不到十歲時,別的孩子每天無憂無慮,而我卻在學習各種各樣的名流交際、各項技能。我媽媽曾經和我說過,我父親是爲了我好,我明白。所以在他扼殺了各種他認爲‘沒有用’的興趣愛好後,我並沒有埋怨他,或者不理解他,而是在學會慢慢接受。可直到有一次,那時候我才五年級,我從路邊撿了一隻小貓帶回家,我找醫生給它治病,經常陪着它玩,它幾乎成爲了我唯一的朋友。我父親認爲我玩物喪志,直接把它扔掉。在我知道這件事時,小貓已經在外面凍死了。從那以後,我便和我父親有了隔閡。高中畢業後,我不願意在家面對他,經常和朋友們一起玩一些極限運動遊戲,他很反對,因爲他覺得危險,並且無法再控制我,掌握我的人生。一天,我和我朋友約好要去深潛,我父親知道後堅決反對,開着車在後面追我。”

    聽到這裏,夏稚的心中有一抹不太好的預感,沈時驍的聲音也帶上一絲輕顫和後悔。

    “那天,我父親因車速太快,出了車禍,搶救無效後死亡。我不能原諒我自己,在父親死後的第三個月,患上了心理疾病,整夜失眠暴躁,伴有幻想症。直到有一天,傭人告訴我,那隻小貓並不是我父親扔掉的,而是因爲我忘記關窗戶,它自己爬出去摔死,父親怕我傷心,才撒了慌。當我知道的那一刻,我徹底崩潰了。病情反覆兩年,都沒有治好。最後我媽在友人的介紹下,把我送去了法國的醫院治療,同時也以交換生的身份,在法國的學校讀書。”

    “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和你聯姻之前,我一直在國外。林陌他們家是法國當地的華人企業,和我是同班同學。我們早就不對付,他聽說了我病情的事情後,故意找茬,和我發生過沖突,不過都沒討到好處罷了。”

    聽完這一切,夏稚心裏涌着說不出的酸澀和心疼。

    那可是將近三年病痛的折磨。

    最愛的人因爲自己意外死亡,就好像最重的枷鎖一般,桎梏着心神,永遠揹負着罪惡感。

    提起林陌,夏稚氣得不輕。

    沈時驍好不容易治癒回國,林陌居然舊事重提,這不是故意刺激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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