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棱窗灑下，浴桶中的小人身板尚小，光潔的肌膚在朦朧的陽光下泛着瑩白色的光澤。
“嘩啦”水聲響起，桶中的人從容地走出，不緊不慢地拿起一旁的布巾擦去身上的水珠，換上了早就在一旁備好的潔淨衣物，然後繞過屏風走了出去。
在她身後，是滿滿一浴桶早已耗盡藥力的藥液，此時透明中隱隱散發着絲絲黑氣。
雪璃月雖然離開了，但臨走時曾叮囑過凌羽，她的藥浴不能斷，而凌羽又將這事鄭重再三地叮囑給了隨她一起進宮的暗一。
許是這藥浴真的有些作用，又許是雪璃月此次離開的收穫不小，近來他人雖不在身邊，可那種幽鎖攪擾的感覺卻是淡了很多。
十材五寶……
如今她手中已經有了碧玉血蓮和玉骨冰涎草，胭脂淚也已經知道了下落，卻是離收集齊紅蓮進化所需之物仍有不小距離。
屏風外，暗一早已等候在那裏。
今日，是禮闈放榜的日子，她自是要親自去瞧瞧。
東方洛染雖被聖旨召入了宮中，可早在當日洛帝到澤蕪園時就將貼身的玉佩賜給了她，許她自由出入宮禁。
馬車一路駛出皇宮，駛過朱雀大街，停在了張榜不遠處一個不起眼的小巷。
張榜處自是人山人海，人人攢動，想要看清那榜上之名，更有多年不中者一個字一個字地對着名單，生怕漏過自己的名字。
人羣中不時傳來一陣興奮的大叫，又或是悲痛地嚎哭，還有面色鐵青悄然離開者……
車簾的一角被掀開，東方洛染冷眼看着，心中搖頭嘆息。
一朝榜上有名，便前程似錦，若榜上無名，便得一切從頭來過。?
卻不知人生又有多少歲月可以在此蹉跎？
不知該嘆那些寒門子弟只此一條出人頭地的出路，還是該嘆權勢富貴惹人眼，讓這些人如此執着……
不一會兒，前去看榜的暗一就回來了。娃娃臉上一雙眼睛帶笑：“主子識人果然高超，一甲十人，二甲三十人，三甲五十人，那兩人不僅榜上有名，竟還都在一甲。”
這可當真是個好消息。
須知按蒼耀的選官制度，只有闈試一甲之人才可立即任職，而二甲和三甲都要在等上三年纔會有正式的任職下來，且那任職多半還是地方。
聞言，東方洛染挑眉。
侯宗域之能，她多少也瞭解一些，可竟連柳再生也在一甲？
想想當初去醉春風時，那看着花魁一臉下流的人，還真是有些人不可貌相。
她嘴角抽抽，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人人在參與禮闈之前，無不在京城中結交朋友，吟詩作賦，以求能博個好名聲，引來一些官員的招攬，這個柳再生卻是反其道而行，讓自己一直岌岌無名不說，甚至還“攀附權貴”.
果然如她當初所見，還真是個有趣的人。
“魚榕哪裏呢？寂無痕的人可有去找她麻煩？”想起當初的醉春風，東方洛染自然就想到了這位紅極一時，卻愛上了侯宗域的花魁，而這個花魁，也同樣是寂無痕手下天字級殺手之一。
暗一搖了搖頭，“有主子命人送去的人皮面具，想來還能再撐不小的時日。”
寂無痕能夠掌管號稱天下第一閣的天機閣，可不是什麼酒囊飯袋，相反他心思細膩，京中亦有他的人，只怕遲早會發現不妥。
她既要用侯宗域，就得爲他們兩打算好這點。
“走吧。”
禮闈的榜單她也已經看過了，自然該早點離去。
馬車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駛出巷子的另一頭，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從始至終，她都未出過馬車。
低調的黑色馬車一路行駛到天香樓的門前，這才緩緩停下。
她既出宮，總得有個正當的去處，與其說是想要來天香樓，還不如說是做給那些有心之人看。
處處惹眼的寧小郡王出宮了，她不相信宮裏的有些人會不過問她出宮去幹什麼。
若說是饞天香樓的飯菜，剛好碰上了張榜之日，便湊熱鬧地停了一會兒，那麼一切就都顯得合情合理了。
走進天香樓的大門，還沒來得及和掌櫃的龐丁寒暄兩句，一道淺藍色的窈窕身影就吸引了東方洛染的目光。
少女一身淺藍色窄袖雙絲綾鸞裙，外罩白色暗紋冰紗，肩頭腕間都墜着淺藍色繡暗紋的冰絲飄帶，簡練中又透着幾分飄然仙氣。
她坐在有些鬨鬧的大堂一角，嬌俏的臉上神情說不出是無聊還是在魂遊神外，似乎隔去了滿室的喧鬧。
一旁的小丫鬟一身黃白相間的衣裙，頭綴粉色流蘇墜兒，看着自家小姐的神情懵懂無辜。
不是洛淺雲又是誰？
東方洛染出現在大廳的瞬間，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移向了這個慣愛穿紅衣的蒼白俊美少年，只是等東方洛染也將目光看向她時，她卻是立即移開了頭，同時從鼻子裏發出了冷冷的一哼。
東方洛染看着坐在大堂中的洛淺雲，眉頭皺起。
“洛家淺雲好歹也是王府的二小姐，更是本郡的表妹，龐掌櫃的可真不夠意思，居然讓一個堂堂貴家千金坐在這大堂裏。”
這話可就有些問罪的意思了。
龐丁聽着摸了摸頭上的汗，賠笑道：“郡王，這你可就錯怪小的了，實在是樓上的廂房已滿，我們做生意的，也得講究個先來後到不是……”
這，總不能讓他把正在喫飯的人攆出去吧？
空包廂倒也不是沒有，可那是主子的包廂，沒有主子的允許，他哪敢隨意將那包廂給別人？
龐丁臉露爲難之色。
“和我上來，來這裏喫飯也不懂得提前訂房間麼？”東方洛染自然知道龐丁的爲難，也不再多問責他，只對着洛淺雲說了那麼一句，然後就轉身上了樓。
“誰要和你上去。”洛淺雲別開臉，不滿地小聲嘀咕了一句。
她的心中，可還記恨着不久前東方洛染將她氣哭的事呢。
可到底身體比嘴誠實，見東方洛染和暗一已經上樓了，還是起身跟了上去。
她哪裏是不記得訂房間？只是這天香樓近來的生意太火爆訂不上而已。
不過一個堂堂閨閣千金坐在大堂裏喫飯的確有些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