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桃李燦春風 >第九十一章 不想長大
    馮嬌嬌說完羞臊得一頭扎進柳桃的被褥:“小桃我沒臉見你,我以後拿我的私房錢補給你。”

    柳桃卻說:“你要嚇死我啊我怎麼可能要那麼多錢,就這一百兩我都不應該收,我有什麼辛苦的,只是做幾個菜而已,還用的全部是你自己家的食材。而且我總算知道小春哥的消息了,這是你幫了我大忙呢。”

    馮嬌嬌抱着枕頭放聲大哭,不,不是這樣的,不是小桃說不要就不給她。

    柳桃安慰了她好些時間,還許諾給她醃製一罐子陳皮梅子才讓她漸漸不哭了,兩個小姑娘說閒話打發時間,馮嬌嬌抽着鼻子:“你不知道那白小爺多有錢,家裏的丫頭跟着都得了賞。”

    “我又不是丫頭,纔不要打賞”柳桃翻個白眼。

    倆人說着閒話,柳桃又很好奇的問起昨夜盛況,自覺前面說錯了話的馮嬌嬌賣起十倍的力氣描述一番,聽得柳桃一愣一愣,感覺這位有着藍眼睛的異人是一路祥雲繚繞着出場,邊上有龍女和善財童子拋灑着金銀珠寶,空中隱隱有佛號悠揚。

    分別時馮嬌嬌還是把銀票往她手裏塞:“小桃,別還回去,我大哥壞死了,這錢不給他,算我們倆個人的錢好不好?和馮餅的錢收在一起”她聲音都低了幾分“我們的錢都是你收着。將來不管是你還是我出了什麼事都個應急錢。”

    “你怎麼了?”柳桃驚愕。

    馮嬌嬌圓乎乎的臉一本正經的板着,抓着她的手也很用勁:“我不知道,總之我突然覺得藏一點錢好。我五個哥哥,以後侄兒侄女都不知道有多少,家裏的東西都給我——我爹說是那麼說,可哥哥嫂嫂能服氣嗎?我也不會真的一個人佔着家產,哥哥們給爹留了後,家裏的東西不給哥哥總要給侄兒。”

    柳桃感受到馮嬌嬌意外的消沉和憂愁,自己這個沒心沒肺的好友終於也開始有了煩惱。馮嬌嬌從沒像今天這樣捨不得離開,她抱着柳桃的腰把臉擱在她肩膀上:“小桃,你心裏還有小春哥,我好羨慕你,我心裏什麼人都沒有。你不知道我昨晚做了一晚上噩夢,原來一個屋頂下住的一家子也不一定知道他是什麼樣子,我真的好怕,萬一大哥要拿我去討好白小十一爺、他是做得出來的——”

    她脾氣大但不是人傻,家裏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陪客是什麼意思她並非一無所知。自己家相比小桃可以說是有錢人,但在州府就不算什麼,老爹疼愛自己是不假,也不會因爲對方有幾個臭錢就把自己隨便嫁了,但如果對方的錢是自己家的三倍呢?十倍呢?到了百倍還會堅持不動心嗎?

    或者爹爹堅持、但堅持得過大哥嗎?如今家裏大哥說話的分量也是越來越重了。自己曾問過大哥自己家和白家到底相差多少,大哥竟然笑得噴了一身的茶,搖頭說:“沒法比,咱們連人家的一片小指甲都夠不上。”

    “小桃,我害怕——”

    柳桃打斷她:“什麼叫你什麼人都沒有、我不是人嗎?嬌嬌你別怕,你要是這一輩子找不到合意的別嫁就是,前面你不是說我沒地方去就和你住嗎?要是以後你哥哥容不下你你就來和我住,小春哥肯定也高興的,不高興我揍他。”

    “嗯,反正我和他倆個肯定是我說了算。我留間最大最好的屋子給你,我們在院子裏種楊梅樹、種枇杷樹、種柿子樹,養一缸你最喜歡的大紅水泡眼金魚。”

    說着說着兩個少女抱在一起嗚嗚的哭,人爲什麼要長大呢?長大會有這麼多憂愁,要是一輩子能做小孩子該多好。

    楊秀秀對着鏡子試着簪子,這是白小十一爺送給女眷的,這樣精美的首飾她從來沒見過,珍珠俱是黃豆般大小,都是滾圓一顆顆,在燭火下映出柔和的淡淡光暈。她喜滋滋的看來看去,突然一聲咳嗽,嚇得她手一軟,金簪“叮噹”一聲掉桌面上。

    她扭頭看見馮金寶站在門口,站起來結結巴巴招呼:“五···五哥。”馮金寶不讓她叫相公,說叫五哥好了。

    “這首飾都是公中的,你要給你娘摸去了我也不會找你要,但也不會給你補,逢年過節別人有你就光禿禿的就是。”馮金寶沒什麼表情的說,聲音一如既往輕柔。

    楊秀秀立馬噙着兩泡淚,嫁爲人婦的生活顯然和少女時的想象相差得太遠。她不當家,上頭有四個嫂嫂,也不需她做什麼事,家裏有僕傭婆子,說樂得輕鬆吧卻又不能肆意妄爲,日子滿滿的憋屈。很簡單,沒錢。

    馮大老闆除了寶貝女兒嬌嬌外、對家裏其他女眷簡直苛刻。嫂子們多少有自己嫁妝,從夫婿那也能補貼點,日子倒不難過,可楊秀秀兩頭不靠,她之前以爲自己多少能算滿香樓的東家,結果嫁了第一天馮金寶就告訴她女眷不能沾家裏的生意。

    楊秀秀不服氣的問:“那嬌嬌怎麼可以?”

    馮金寶用簡直是憐憫的眼光看着她,柔和道:“你憑什麼和嬌嬌比呢。”

    而這個她以前瞧不起的大胖子現在變成她最深的噩夢。楊秀秀嗚嗚的叫着,頭皮感覺要被掀掉了,“五··五···哥···”,她大腿內側細嫩的部位都是一個一個指甲掐出來的月牙形的紅印子,她實在被折磨怕了,不管多古怪、多噁心的事她都不敢拒絕。

    馮金寶眯起眼睛,有了一絲柔和恍惚的表情。

    楊子云深以落榜爲恥,進了州學倒也努力,幾乎足不出學塾,日夜苦讀。白鶴學塾是官學,不收學費並且提供免費住宿和一日兩餐,只是房屋簡陋,除了一張牀和一個洗臉架子再無傢俱。飯是糙米、只許免費喫一碗,第二碗需得加錢,菜也只鹹菜炒肉一樣,說是炒肉、只看見零零星星幾片白花花的肥肉片。

    楊子云這兩年被柳家養得有些嘴刁,肥肉片喫不下去就挑出來放在桌子上。路過的一個姓馬的書生見了就似笑非笑道:“楊老弟,雖然聖人說要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可誰不知你家兩門親家都殷實,尤其是你妹夫馮家那更是闊氣,你還跟我們真正的窮學生搶飯菜,有點不厚道了啊。”

    馬書生雖然還是個童生但已經有三十了,楊子云慌忙站起作揖。在學塾裏喫飯的都是真正的窮學生,有點錢的早就都在外面開小竈了,楊子云穿件七八成新的深藍色細布長衫,腰間還拴着柳仲生送的玉佩,在一衆粗布舊衣、面有菜色的學生中很是格格不入,好像誤入一羣鵪鶉裏的光鮮錦雞。

    楊子云本來就不是個能說會道的,被衆人陰陽怪氣擠兌一番飯也沒喫完就匆匆看書去了。到了下課時肚子裏飢火撩天,又不願去食堂喫飯,於是揣了幾個錢就走出學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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