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桃李燦春風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折磨(一)
    柳桃不喫東西就所有人陪着水也不許喝一滴,更別提還齊齊跪下,鶯聲嚦嚦,哀求着她若做出爬牆鑽洞等不雅之事珍珠夫人就當伺候的人不好,輕則一頓板子重則發賣了。如此打消她逃跑的念頭。

    柳桃不是折磨別人的那種性格,吵鬧了幾番對長青說:“你別爲難這些人好不好?”長青微笑:“小娘子不爲難自己就是不爲難他人。”

    柳桃苦惱了兩天,最後叫長青去六福巷把杏蕊和徐嬸子接來:“我只問問她們家裏的情況,不會留下她們的。”

    長青松口氣:“那就好,那杏蕊只配做個粗使丫鬟,這種資質萬萬不可貼身伺候。”

    第二天從睜開眼睛開始柳桃就等着杏蕊和徐嬸子上門,早飯後不久通報聲起,杏蕊和徐嬸子來了,她們倆還好,沒有什麼受苦的樣子只神色有些憂愁,見了柳桃也鬆了口氣,齊齊招呼:“娘子。”

    然而三人俱不知道怎麼辦就好,珍珠夫人在南泉那就是神話般的名號,要是別人她們還敢去衙門擊鼓控訴柳桃遭到囚禁,可珍珠夫人······

    柳桃嘆口氣:“你們先別管我了,反正我在這裏好喫好喝暫時不會有什麼事,你們倆就好好顧着鋪子就是,杏蕊,那些配菜你都會做了吧?”

    杏蕊點點頭,又猶豫問:“娘子你還要弄這個食鋪麼?”其實她的疑問和當初的小甲類似,明明有更輕鬆的生活方式,爲何要選擇喫苦的。

    柳桃卻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當然要啊,自己賺錢自己踏實啊。那也是你們的鋪子呀,我暫時出不了門就你和徐嬸子多費點心,這個月的收入我們就對半分吧,我一半,你和徐嬸子分一半。”

    “那怎麼行,我們本來就是應該做的。”徐嬸子唬得從座位上跳起來。

    柳桃沒精力和她們客氣,唉聲嘆氣:“這不都要靠你們嗎,我這倒黴催的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去。徐嬸子你也別客氣了,就當給小蝦賺幾個媳婦錢唄。”她倒是苦中作樂,說得一行人哭笑不得。

    柳桃又叮囑了些注意事項,如今也不客氣直接使喚長青叫她包了一大籃子點心送倆人出去了。

    柳桃從沒有接觸過一種生活開始了。

    每天起來被花樣折騰一番不說,吃了早飯後一位女先生已經坐在書房裏等着她了,玉版紙,博山爐,女先生說腹有詩書氣自華,女人家識文斷字整個人就不一樣。

    當初家裏送小葉兒去女學時柳桃很是羨慕了會,她不愛什麼詩的乾的但是她也想識字,她覺得能識字就能更好的懂道理。可現在這麼好的機會擺在這裏她卻瞪着一雙大眼睛,一個個大字像墨團團一樣在她腦海裏滾來滾去,就是留不住。

    柳桃從話本子上看過說貴妃娘娘進宮之前就是這麼栽培的,什麼每天掐着點兒的有人來教本事,吹拉彈唱,識字畫畫,烹茶調香,女紅梳妝;然後還按時按點什麼香湯沐浴,往身上敷祕製脂膏,最後搗鼓出一個花容月貌、無所不能、天上一個、地上絕無的絕代佳人來。

    問題是那是貴妃娘娘啊,是皇帝的女人,自己已經是婦人家了,再怎麼捯飭捯飭也不可能獻給皇帝啊。就李春那種糙貨哪裏值得自己爲他如此大張旗鼓,更何況討好男人、任何一個男人哪怕就是小春哥自己也是萬萬不要的。

    柳桃以前以爲千金小姐的日子就是無限享福,現在才知道這福不是人人可以享的。

    “小娘子,吸口氣,對了,就說你腰肢細,這樣才姿態更優雅。”長青叫柳桃抓着牀柱深深吸氣,然後用一匹寬布緊緊纏住她肚腹,說她腰肢不夠聘婷,也總是喫起來控制不住,這樣勒緊腰腹不要說喫東西她呼吸都困難了。

    柳桃傻坐着,面前一排五個碟子,裏面都是相同的粉末,女先生叫她聞有什麼不同。有什麼不同?香氣濃一點淡一點,可她怎麼說得出是哪些原料?

    叮叮咚咚的琴聲,什麼是高山流水,什麼又是平沙落雁,她聽不出意境不意境;宮商徽羽,工字譜看着傻眼,這是天書啊,自己手指頭怎麼撥那琴絃也只悶響兩聲,也發不出先生那種清越之音。

    自己根本就不是大家閨秀,可不可以不學這些啊?丫鬟們笑眯眯說:“娘子好歹聽聽,這都是夫人爲您請來的最好的教習,說您以後要見識大場面的,總要有一二拿得出手的。”

    就連識字描紅都是從《碎玉瑤臺賦》《飲冰登樓賦》這樣高古雅緻的文章開始,這是前朝大才女衛夫人留下的千古名章,可她沒幾個字認識。她大着膽子問:“我能從三字經學起嗎?”

    女先生搖頭:“這底子要從雅裏打起,要不然整個人就從根子裏俗了。”

    這麼好的條件,這麼好的先生,怎麼自己越學腦袋越亂、越不明白呢。柳桃抓自己頭髮,在屋子裏團團亂轉。

    “小娘子彆着急,雖然天賦有限但天道酬勤,假以時日也是有所成的。”先生說的什麼話,自己聽不懂,是說自己笨嗎?

    湘妃竹杆子的毛筆滑溜溜的抓不住,柳桃看着裙子上甩的墨滴,氣得直掉眼淚。

    柳桃才發現自己有多笨,明明心裏一遍又一遍叫自己堅強卻越來越愛哭。自己爲什麼什麼都不懂呢?不僅這樣,還爲什麼學都學不會呢?

    這些女先生耐耐心心的教着。所有的人都和風細雨般,如此自己還不上進真是該遭天打雷劈。

    柳桃看着上好的宣紙上自己蚯蚓一樣的字,涌起一股深深的羞恥和無力感,自己怎麼就這麼上不得檯面呢。

    她漸漸不跟丫鬟們吵了,日益安靜,同時也不怎麼笑了。只三天一次叫杏蕊和徐嬸子上門來說說食鋪的情況是她最感興趣的時候,聽到每天能賺多少個銅板她眉頭不禁舒展開,眼裏也露出一絲光亮,虛弱的嘆息:“我現在就這點念想了。”

    徐嬸子聽了她的話嚇得合掌唸佛:“可不敢亂說話,娘子你年紀這麼小,後面是享不盡的福呢。”

    杏蕊見她總是懨懨的,擔心問:“娘子你是不是病了。”又稱讚她一番“娘子你還別說,你瘦歸瘦了點,可比以前好看多了,這衣服顏色也配得好,首飾也選得好,呃,我嘴笨,不知道怎麼說,文氣?比以前看着像個閨閣千金了。不愧是夫人調理的,夫人的優雅出衆據說去皇宮赴宴叫宮裏的娘娘們都驚歎呢。”

    柳桃絕望,可我本來就是個小戶人家的女兒啊,我並不是大家千金也從沒想過要做大家千金啊。中間珍珠夫人閒庭信步般來看了一眼,擡起柳桃下頜仔細打量,稱讚道:“果然打扮起來是個小美人,李春見了一定喜歡。”

    柳桃聽到李春的名字不再是歡喜和思念,而是涌上一股強烈的噁心,她甚至扶着桌子乾嘔起來,自己爲什麼要他喜歡?憑什麼就要自己這樣梳妝打扮像個洋娃娃一樣只爲了取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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