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桃李燦春風 >第一百六十七章 燕侯舊事
    燕侯名諱雲,世襲爵位廣平侯。他可是帶實權的!之前燕雲是京畿衛都指揮使,天子近衛,風光無限,他因爲續絃和元妻岳家鬧翻了才主動申請來南泉做都指揮使的。

    燕雲元妻出身和他門當戶對,是老靜寧公的嫡女,侯夫人的意外說來也是本朝談之扼腕的悲劇。其實元妻出事時燕雲當時還只是廣平侯世子,元妻在世時是世子夫人,不過元妻去世得過於悽慘皇帝爲了安慰老靜寧公在獲准燕雲襲爵時特別下了一道旨意、同時追封去世的徐氏爲侯夫人。

    當初燕雲二十出頭,新婚三年,妻子出身高貴且一舉得男,人生真是再美滿不過。他在東南衛做一個百戶,小夥子背後有人自身能力也不差,立有軍功,爲自身的世子之位增加了分量,一片錦繡鋪成的光明大道在年輕的燕雲腳下鋪開。

    這時妻子帶着兒子來東南衛與他團聚,由堂弟燕嵐護送。結果在水路上遇見劫匪,嬌妻幼子還有堂弟無一倖免,堂弟燕嵐當時已經和國子監祭酒的女兒羅碧城定親。

    此案牽涉到廣平侯和靜寧公兩家,還有大學士、國子監祭酒,頓時轟動朝野。天子沖齡登基,治下已經二十餘年,承平已久突然發生這種駭人聽聞案件,尤其牽涉到勳貴大爲震怒,更是備加重視,除了本地衛所調兵剿匪,還特意從京城三法司都派了人來,以防地方官匪勾結,所獲人犯嚴加審訊,以免有驚天逆謀。

    而燕雲從顯貴圈裏最受人羨慕的年輕人變成最被同情的,死老婆死兒子這可不是一般的倒黴。雖然水匪一舉被搗破老巢、十來個人被摘了腦袋、剩下的全部流放哈密,這消息也不能安慰到他。

    燕雲的黴運卻並沒有結束,緊接着老夫人被寶貝孫子沒了的消息一急,痰往上涌,雙腿一蹬也去了。燕雲回京妻孝母孝一起守,母孝快出完、好嘛,老侯爺傷感年年,身體虧損,冬日裏一時感染風寒也一命嗚呼。

    在京城顯貴圈同情的眼光裏燕雲繼續守父孝,大約是怕一員年輕俊傑就此消沉天子特意派內監上門慰問,賜奠銀,口諭燕雲出孝既襲廣平侯位。此等風光又讓廣平侯府並沒因爲多年守孝而變冷落。

    靜寧公府也不願意放棄這樣一門前途大好的姻親,透露意思想把庶女給燕雲做填房。燕雲連連遭受不幸,心如槁木,有些口舌不積德的私下說這燕雲莫非是個孤煞天星的命格,這連連的災禍其實和滅門也沒什麼區別了,要知道堂弟燕嵐的父親燕大學士也因爲愛子意外而傷心得一病而亡,這兩三年裏燕家竟是喪事不斷。

    先前因爲人家畢竟在守重孝不好在這方面多言,待到燕雲起復,先襲爵,然後天子欽點入五城兵馬司做指揮使,風光再起時靜寧公府再提續絃之事卻遭到燕雲婉拒,並表示自己對此事暫時不考慮。靜寧公徐家主要是沒有未出嫁的嫡女了,廣平侯這塊肥肉豈肯輕易放過,何況自己閨女死得這樣慘,讓別人來摘了桃子他們心裏也不服氣。

    但燕雲雖然不娶自家庶女但也不娶別家的,就一直打着光棍靜寧公府倒也無可奈何,還要假惺惺嘆息燕侯對髮妻情深義重。

    三年後燕侯由五城兵馬司調任京畿衛,可謂天子心腹。此時他剛剛三十,成熟英俊,位高權重。且帶兵的人又極富男子氣,實在是京城丈母孃心裏的好女婿,不僅在一些身份頗高的寡婦、和離婦人心裏燕侯是再嫁第一人選,不少深閨少女也爲這個有故事的男人暗自傾心。

    不管是勳貴之家還是文官清流、還是髮妻孃家,燕侯對再婚始終謹謝不敏,以至於開始有流言說燕侯別看外表雄壯、暗地裏因爲當年巨大的心理創傷而一蹶不振。

    誰也沒想到這位看似要抱着前妻牌位孤獨終老的優質男人突然一下就婚了。他已經無父母,自己又是燕家族長因而動作極快。女方叫人跌破眼鏡,羅碧煙,堂弟燕嵐的未婚妻羅碧城的庶姐,關鍵是這位可人兒是人妻,還是罪眷。

    當然羅碧煙成爲廣平侯夫人時倒黴催的夫君已經變成前夫並且死在流放路上,她也早已經被父兄贖買回來,但這些經歷都給她打上種種低人一等的標籤。誰曾想她一躍翻身爲侯夫人呢。

    此事叫人背後嘲笑的倒不是燕雲,大家最多說句男人嘛,爲美色所迷不是很正常麼,君不見還烽火戲諸侯呢,娶個沒身份的婆娘確實不算大問題。

    被嘲笑的是靜寧公府。大家笑靜寧公府處心積慮,如狗守着肉骨頭兢兢業業守了這麼多年,一朝還是被別人截了胡。

    靜寧公府的憋屈和窩火可想而知,一狀告到後宮苗貴妃那裏。苗貴妃是靜寧公老太太的親侄女,哪能看親戚受這種窩囊氣,何況苗貴妃也對羅碧煙那種“據說只要她看上的男人、就沒有人逃得過”的絕色狐狸精描繪暗戳戳的不滿。枕頭風一吹,天子一下悟道“是啊,你好好兒正經勳貴不要,要那種罪眷,這不是藐視天子威嚴嗎。”

    天子不高興了,立馬把燕雲從指揮使位置上擼下,到副將,到回五城兵馬司,這下可不是做指揮使,而是做副指揮使,七品。燕徐兩家就此交惡。

    燕侯此人,悲不露戚容,喜不露歡顏,寡言少語。他毫無怨言,就在南城兵馬司衙門裏安心做事,他雖然走下坡路倒也沒有敢對他呼喝不敬,每天點卯之後基本閒坐,然後回家抱嬌妻,當年侯夫人就有身孕,日子竟然是愜意。

    三年前南泉市舶司內監夏喬於海上被劫失蹤,半個多月後發現時已經是一具開始腐爛的屍體,天子決心藉此事徹查海務。這活兒不好乾,風險大,得罪人,海稅這一條藤蔓上誰分得清枝枝丫丫,誰知道哪隻葫蘆結在那條藤上。

    天子這時想起了任勞任怨、需要哪裏就指向哪裏的好同志燕雲。燕雲年青時本就在東南衛所做百戶,如果不是妻兒遇難他很可能人生的軌跡是要從東南沿海發達而起,在這前情之下燕雲重回東南想必更如魚得水。

    但燕雲是帶兵之人,他去搞搞海防、剿剿海盜沒問題,但市舶司和那些老奸巨猾的商人打交道只怕就不是他所長了。不料國之棟樑的燕侯給了天子一個驚喜,他向天子推薦了一位俊傑,此人雖然科舉不甚得意但胸有丘壑,實有大才,因此斗膽推薦給聖上,盼聖上不拘一格爲國所用。

    這名叫盧溪月的同進士進宮面聖。御書房三次對答,言之有物,進退有據,天子大悅,撫須贊,善。

    至於盧溪月的背景,拖油瓶也好後爹也好都不是重點了,天子已經深深贊同這句話:不拘一格,爲國所用。

    燕侯就帶着全家及盧溪月於兩年前到達南泉任職。兩年裏南泉入庫稅銀比之前夏喬時期多出一倍,聖上大悅,繼續撫須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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