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卻是沒有家族親屬觀念的,他看着激動得臉都扭曲的父親,輕聲問:“所以呢?”
燕雲第一次見到兒子這般正經,一反平時的吊兒郎當,不禁怔住,這一停頓連着怒火都歇了幾分,他決定還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以德服人嘛。
“所以,你和你那蠢婦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來找我就是,也不用經過太太,太太不省事。”雖然還叫着蠢婦但燕雲口氣已經十分和緩,而且對自己夫人的評價十分中肯。“以後有事不用去找外人,丟人現眼還不自知。”
燕雲說完看到自己那一點就炸的大兒子居然從頭到尾安安靜靜地聽完自己一篇話,不禁老淚縱橫,莫非老天終於讓這孽障開竅了?!
“我們幹嘛要找你?你認都不認小桃,你是我們的誰啊。”逆子輕描淡寫一句話打破了老父親的夢境。
燕雲卻沒有再跳腳,也沒有再咆哮,而是突然如同破了的氣球一樣萎靡了。的確,你不把別人當親人,別人又爲什麼會把你當親人呢。
燕雲像一顆呼嘯而來的炮彈,但是卻啞了火。他沉重的說:“不管怎麼樣,你是我燕雲的兒子,這個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我知道你不可能像旭兒和暉兒一樣對我親近,但我還是希望你可以有事情的時候來找我。”
李春也正色道:“我能活到現在已經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你這個人對我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甚至是畫蛇添足,我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沒什麼損失——”他亂七八糟的用詞叫燕雲注意力全歪了,都顧不上計較他的目無尊長。
李春:“在我每次以爲自己捱不下去要死掉的時候都是想着小桃才撐下去的。這世上沒有她我就不想活着,我不知道你爲什麼對她那麼大的意見,但是接受我就必須接受她。”
這是第一次燕曦跟他提起小時候的事,燕雲沉默着看到他的頭髮長長了一些,猙獰的疤掩在頭髮下看起來沒有那麼嚇人了。
他平靜而哀傷的開口:“你是我第一個兒子,這意義和其他人不一樣。你出生的消息傳來我覺得整個廣平侯府都照進了一束光亮,你祖父祖母都以你爲樂,你滿月的時候廣平侯府大宴賓客,撒的銅錢用了十筐,宮裏都有賞賜。你母親信上說你機靈可愛,眼睛圓溜溜的,脾氣大得就是一隻小老虎。”
“你母親和你遇難的消息傳來的時候“燕雲哽咽了”你不知道我心有多痛。“
李春轉過身來,“我母親”他遲疑着開口“是什麼樣子的?”
燕雲深深的看着他:“你的額頭、嘴角都很像你母親。廣平侯府裏她的房間還維持着原來的樣子,裏面有她的畫像,這次回去你可以去看看。她是大家閨秀,還是出名的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通,我只是希望你也能遇上一個像你母親一樣的女子。”
燕侯怒氣值重新被點滿了,他跳起來摔了茶杯:”孽障!朽木不可雕也。“
李春唬一跳:”莫名其妙的你又氣什麼。“
燕侯沉着臉快步離開了院子。李春纔不會去想他又氣什麼,隻眼巴巴的看着門口:”小桃怎麼還不回來啊,這白琳活着討嫌,死了也討嫌。“
······
柳桃安置好了白琳出來轉到主殿去找柳葉匯合,她情緒正傷感,人低着頭,還不時擦擦眼眶,一副有淚揹人流的樣子。張思雲正不住張望,剛纔她藉故想去看下柳桃是去幹什麼,無奈慈悲閣尋常人根本就進不去,只能回了主殿,她見到柳桃此時這樣子不由思索起來。
而盧寶珠則拉着柳葉在廊下看籤文,兩人湊在一處親暱的小聲說着什麼,柳葉小臉兒紅紅的滿是羞澀,大眼睛卻亮閃閃的又是喜悅。
柳桃想起當年自己站在碼頭看李春的身影出現時就是這付既喜且羞的模樣,她走過去:“抽了什麼籤?”
沒提妨姐姐突然出現柳葉嚇了一大跳,身子一歪直接倒在後面的盧寶珠身上,剛剛還紅撲撲的小臉變的煞白。見她受了大驚嚇的樣子柳桃不由更加疑惑,柳葉期期艾艾的把簽在掌心團成一團:“沒,沒什麼,只是好玩兒。”
“額,可見你很開心的樣子,一定是支好籤,給姐姐看看嘛。”
面對柳桃的步步緊逼盧寶珠解釋道:“是一支上上籤,說明玉妹妹身體康健,父母福壽雙全,自己將來必嫁佳婿,湊個好意頭,只是個有福氣的。”
柳桃笑一下,盯着妹妹說:“小柳姑娘是挺有福氣的,可要珍惜啊。“
柳葉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幾乎要哭起來。柳桃不想在外面給妹妹沒臉,還怕耽擱太久讓柳葉碰見李媽馮金寶等人於是拉過妹妹的手:“我們先回去吧。”
四人上了馬車。車裏柳桃閉着眼睛養神,盧寶珠和柳葉坐一邊小聲說話,似在勸慰她,柳葉漸漸的表情也開心些了。張思雲掀開簾子往外看,難得出門一趟,什麼都沒做就要回去了總是不甘心,且南泉海貨集中又便宜,淘些稀奇物件回京送人也是便利。
於是她轉轉眼睛,甩甩手裏的帕子,笑着說:“我這是第一次來南泉,一直沒機會外出,還不知道南泉長什麼樣兒,幾位姐妹情況也都差不多,我提議逛一逛再回去如何?“
柳桃想起李春面露猶豫之色,這傢伙已經非常不滿意她因爲白琳的事而把他丟下,嘀咕了好久。可盧寶珠卻贊成,她一表態柳葉也面露憧憬之色,她不可能放妹妹在這兩個人中間,只得答應。
四人在最熱鬧的三街七巷下了車,柳葉身後跟着鶯兒,盧寶珠和張思雲也跟着各自的丫鬟,柳桃身後跟着,呃,李四。好吧,至少這一行青春貌美的小娘子無人敢靠攏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