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桃李燦春風 >第三百零七章 靜寧公府
    管事恭恭敬敬的對李春說:“先夫人留下東西都收在庫房了,大公子可要看看。“

    李春搖搖頭,他對物質從來都沒有特別強的慾望。他溜溜達達轉完了院子,在書房看到母親的一副畫像,大概是出嫁時一起帶過來的,因爲畫中的徐玉還是少女打扮,頭梳雙髻,手裏拈着一支梅花,巧笑倩兮。

    李春只覺得這個髮型和小桃以前的差不多,就覺得自己娘是個大美人。從書房出來看見燕雲揹着手站在屋檐下:“你母親的院子我一直叫下人打掃,也保持她原來在的樣子,你若是想添置些東西跟管家直接說就是,有喜歡的也只管拿,不必問我。”

    李春點點頭。燕雲語氣緩和的繼續說:“你畢竟是我的兒子,有什麼事直接跟我說,其他人的話你不必在意。”李春嗯了一聲,難得沒有跟他擡槓,燕雲和他一起坐在院子裏跟他聊了一些他母親的往事。

    廣平侯當年意外遇難的長子不僅倖存、而且闔家團圓已經成爲京都最近的熱門八卦。初回侯府,拜帖已經堆成了山,燕雲還是很有幾分性格的,一概不理,祭祖、面聖、靜寧公府,這三件事之後才輪到其他。

    李春這時頭髮還沒長好,恐殿前失儀,燕雲先遞了摺子進宮解釋然後靜候天音。過了幾日李春總算前往靜寧公府見一見自己的外家了,一大早來接他的就是老熟人徐大海。

    過了幾條街,走了刻把鍾後靜寧公府遙遙在望。一看外家混得比自己家還要好一些,佔地闊大,一條街都是公府範圍,門口蹲着兩個大石獅子極是威武,三開間獸頭大門,正中高懸“敕造靜寧公府”幾個大字。

    李春不懂這般人家正門一般除非宮中來人、日常是不開的,他被帶着從東邊角門進入,雖然所到之處無不畢恭畢敬,更有奴僕飛奔着進去一重重報信,他心裏仍是不滿。

    院落重重,他忍不住東張西望,一條青石板鋪砌的大甬直接大門和正房的,兩邊用彩色卵石拼着鶴鹿同春、玉堂富貴等圖案。那些誰誰誰寫的對聯、匾額李春都看不懂,他只看到一個白髮如銀的老頭兒焦急的在堂內走來走去,看見自己立馬眼睛就亮了,顫巍巍問道:“你···你可是阿虎?”

    李春乖覺的叫一聲外公,老靜寧公涕泗縱橫,李春跪下磕頭。邊上侍立着一個錦衣玉帶的中年男子,比之燕侯的英武他有種陰柔文秀的感覺,老靜寧公拉着向李春介紹道:“這就是你嫡親的舅舅,和你母親乃是一奶同胞。”

    李春又磕頭見禮,靜寧公倒很平靜:“你是我妹子的唯一骨血,你我一家,不必見外”他直言不諱的說“廣平侯續絃是個不靠譜的,我已經在金魚衚衕給你買了院子,你如果在侯府住得不爽快隨時就可以搬過去住。“

    李春頓時對這個舅舅改觀,之前還在想不是什麼長輩見面都會給啥見面禮的麼,也沒見靜寧公從懷裏掏什麼啊,結果人家一出手就這麼重一份禮。他摸摸頭:”謝謝舅舅。“

    他的頭髮只說是因爲治療腦疾剃掉的,老公爺瞧着無比心疼,聽到燕雲叫自己的隨軍大夫來給他治病嗤之以鼻,嚷着叫靜寧公去請太醫來。一片喧鬧中李春第一次想,似乎有這麼多親戚也不是壞事啊。

    苗老夫人已經去世了,如今公府的女主人是靜寧公夫人王氏。李春叫舅媽,王氏照例說了一串可憐見的孩子老天有眼、當年我和你母親交情最好之類的話,並且埋怨他爲何不把柳氏一起帶來。

    靜寧公府人口衆多,且老公爺在世尚未分家。李春見過什麼二舅三舅四舅都是你舅舅,若干舅媽,還有已經出嫁特意今天回來的幾位姨媽已經是暈頭轉向,心裏再一次想還好小桃沒來,光是見禮就夠嗆。

    舅舅姬妾多,嫡的庶的表哥表姐表妹表弟擠擠挨挨一大屋子,靜寧公世子徐甯比李春大一歲,已經有了三兒一女,李春驚到舅舅已經是做爺爺了。

    飯後老公爺把李春拉到他的房間裏,顫巍巍拿出幾件東西給他看,“這是你落入賊子之手時身上的穿戴”,正是白琳帶進京城的幾件重要物證。

    李春“啊”一聲,很好奇的盯着那雙小虎頭鞋看,很可愛,做得好漂亮啊,要是自己和小桃生個娃娃也做一雙這鞋給娃娃穿,一定很神氣。

    他不知不覺想歪了,老公爺已經拉着他重又淚流滿面:“可憐我的玉兒,可憐我的阿虎你吃了那麼多苦,都是這天殺的賊子,我恨不得千刀萬剮才解心頭之恨。”

    李春很少安慰人,但眼前老人爲了自己哭了幾回,年歲已高且中午飲了酒,恐傷身體,他就用他最文雅的話對老公爺說:“外公,別難過了,都說人各有命,也許就是我命中註定要經歷磨難。那個老話不是說做大事的人心裏很苦,活得很累嗎?我去過那麼多的地方,見過那麼多的世面,也算是做大事的人了,所以苦啊累的都要嘗試。”

    老公爺聽了他這不倫不類的說法,心裏更加難過,唉聲嘆氣:“你看你連字都認識不多,我只要想起玉兒的孩子流落在外那麼多年,受盡欺辱,我就·····”

    “外公你多想想好的地方啊,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看我現在站在你面前,鼻子眼睛一個都不少,不比別人差什麼,你要替我高興纔對啊。”

    老公爺聽他開導才慢慢止住淚,又恐燕雲對他不盡心,硬要他三日過來一次,說叫表哥、也就是靜寧公世子帶着他熟悉一下京中風物,並教他禮節識字什麼的。

    李春胡亂着答應,用過晚飯後才由表哥徐甯陪着回家,他不太理解回自己家爲啥要表哥送。徐甯騎着一匹青驄馬走在車子邊上,一路上指着沿途景色一一給李春介紹,何處又是著名酒樓,哪裏又是受歡迎的景點。

    徐甯玉面朱脣,錦衣輕裘,金絡腦玉雕鞍,一副世家子弟風流倜儻的派頭。正所謂南人乘舟、北人騎馬,李春不會騎馬,所以扒着車廂窗戶東看西看,一副大開眼界的樣子,最後冒出一句:“還是我們那裏好,現在還不到年底你們這就光禿禿了,土黃一片,南泉現在都到處是花。更別說燕子島了,燕子島是從不下雪的,冬天也只穿單衣。”

    徐甯從來只覺得極南邊都是蠻荒之地,這世上哪裏有比天子腳下更尊貴的地方呢,但他對這個可憐的表弟只很有風度的笑一笑,並不爭辯,夏蟲豈可語冰呢。堂堂侯爺之子如今跟鄉下人一樣,可憐可嘆,徐甯唏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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