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爲萬古共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氣血凝神形,莽荒斷大江
    盛京城外七十里地。

    有一座山莊。

    因爲周圍處處是合抱的楊柳樹,猶如翠野,故而得名“萬柳”。

    莊園背靠茶山,極爲廣闊。

    僅是屋子就有四五十間,連綿成片,藏風聚水,是一等的寶地。

    外邊由厚實堅固的青磚壘起一圈,足有三人高。

    上面灑滿鐵蒺藜,再用絲線懸掛鈴鐺,防止敵手攀爬潛入。

    各個方位立着哨塔,有弓箭手巡邏探視,互爲支援。

    距大門五十步,甚至擺放兩架牀弩,充滿震懾力。

    許多勁裝打扮,持刀佩劍的壯漢五人一組,十人一隊,把守各處。

    可以說是戒備森嚴。

    往外看去。

    小橋流水,田地肥沃。

    磨坊、農場、茶山、魚塘……應有盡有。

    這樣的莊子,就算遇到天災荒年,也能自給自足。

    烏北苦寒,此地卻宛若天南的魚米之鄉,可見難得。

    背後的主人,必然身份大不一般。

    這天正午,一輛籠罩黑布的寬大馬車,緩緩駛進萬柳莊。

    待到過了大門,車伕停下,掀開簾子。

    裏面走下一位俊逸青年,手裏捏着一把玉骨折扇,風度翩翩,氣度非凡。

    當然,更顯眼的是他的一身打扮。

    明黃袍服,金絲織就。

    前後、兩肩各有一條張牙舞爪、栩栩如生的靈動蟠龍,盡顯尊榮。

    束金冠,系玉帶,着龍袍。

    大盛只有一家有資格如此穿着。

    皇族,楊氏。

    這位俊美青年正是當今八皇子,楊熹。

    他甫一露面,那些壯漢護衛便成片跪倒,山呼殿下。

    “況先生何在?”

    楊熹搖晃摺扇,輕聲問道。

    “這個時辰,應該是在前頭的江岸上垂釣。”

    管家回答道。

    “好興致!無須驚動先生,本殿下親自過去。”

    楊熹眸光一閃,大步前行。

    似是熟知山莊格局,根本不用他人引路。

    片刻後,他就從側門出來,來到栽種諸多柳樹的長堤之上。

    一道腰身佝僂的背影席地而坐,面前放着一根魚竿。

    “先生今天的漁獲……不算多啊。”

    楊熹瞥了眼空空如也的魚簍,委婉說道。

    “沒辦法,老夫這餌料小魚喫不下,大魚呢,又很有耐心,遲遲不願意上鉤,所以只能耗着了。”

    被大盛八皇子稱之爲“先生”的漁翁轉過頭來,露出一張極爲驚怖的臉龐。

    左眼空洞,傷痕猙獰,好似被人硬生生戳瞎。

    右臂齊根斷去,大袖飄蕩,打着旋兒。

    半張臉燒得面目全非,猶如厲鬼。

    這要是夜晚出沒,足夠把人嚇個半死。

    “先生,我聽說釣魚不能急的,得有耐心,從白天到晚上,一邊磨自己的性子,一邊磨魚兒的性子,等它實在餓了,忍不住了,自然就會乖乖咬鉤。”

    楊熹像是熟視無睹,輕聲說道。

    “少撿別人的東西拿出來說,你釣上過幾條大魚?拉過幾次竿?知道幾種餌料?自個兒沒做過的事情,外行人好意思指點江山?”

    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好似漁翁般的男子冷笑一聲,那隻獨眼盯住楊熹,直到把這位八皇子看得神色僵硬,內心惶恐,方纔收回目光。

    “以後不要總裝出一副鎮定自若,雲淡風輕的樣子,楊陵別的本事沒有,帝王心術琢磨很透,他看得出來一羣兒子裏,誰是虛有其表,誰是胸有丘壑。你爲什麼比不過太子?因爲人家比你聰明,清楚自家老爹不喜裝模作樣的假聖人,該慫就慫,喜歡美色、喜歡享受,從來不遮掩。”

    “你越像個無慾無求,不戀權勢的逍遙皇子,越不得楊陵的青睞。大盛王朝只能有一個聖人,你搶着做孝順兒子,賢明王爺,那將他置於何地?”

    楊熹聞言下意識捏緊玉骨折扇,“啪”的一聲,將其從中按斷。

    大盛世人皆知,八皇子賢名在外,比之太子勝出太多。

    可幾年前,父皇偏偏就選了沒什麼本事的四皇子作爲儲君,入主東宮。

    “這纔像話,要懂得表現喜怒哀樂。何時何地,是喜是怒,都有講究,慢慢學吧。”

    漁翁看不出真實年紀,兩鬢霜白如雪,腰身佝僂,分明是花甲甚至古稀。

    可說話嗓音中氣十足,完好的半邊面頰也不顯老。

    楊熹被毫不留情訓了一通,以他皇子的尊貴身份,心中竟然沒有任何惱怒,畢恭畢敬拱手道:

    “多謝先生指點。”

    漁翁語氣冷淡,並未覺得被禮賢下士,從而感到受寵若驚,淡淡道:

    “老夫明白你今日來是興師問罪,也別藏着掖着,直說吧。”

    楊熹心頭一突,他每每被那隻獨眼掃過,只覺得身心全無遮擋,暴露在況先生的面前,叫人既驚且畏。

    “我一向視先生爲師,問罪二字,實乃言重。”

    漁翁很是不耐,搖頭道:

    “老夫剛說過的道理,你又給忘了?”

    楊熹愣了一下,眼神掙扎了半晌,終於撤下平日對人的面具,苦笑道:

    “先生,一直以來我盡心盡力,服侍左右,自問足夠禮遇,絕無半分不敬之意。可……先生爲何要如此害我?”

    漁翁注視着風高浪急的白浪大江,反問道:

    “害?七年前,你母親一個正四品不受寵的才人,你一個閒散無實權的國公。如今呢?你母親封了妃,只比皇后低一頭,你也從一衆兄弟裏脫穎而出,做了親王。”

    “沒有老夫傳你神功,爲你收服江湖高手,豢養鷹犬,培植勢力,你能有今日的成就?明明是各不相欠的生意,哪裏談得上一個害字。”

    被直呼其名,八皇子面無表情,保持躬身道:

    “先生姓‘況’,卻未說過自己名‘長生’,是天命宮判出門戶的罪人。更未言明,與魔師有血海深仇。”

    “不知情下沾上這樁恩怨,要是泄露出去,魔師生出殺心,父皇都保不住我。”

    楊熹也是昨日也收到消息,他所敬佩有加的奇人況先生,竟然有着驚人來頭。

    天命宮罪人,驚神一脈餘孽,羽清玄的同門師弟,況長生。

    自大盛立國,歷代皇帝的地位用八個字可以形容,一人之下萬人之下。

    那個“一”,指的就是天命宮。

    若早知道況先生的身份,給楊熹十個膽子也不敢與之接近。

    “看你怕成這樣,老夫覺得自己這些年真是白教了。”

    漁翁似乎有頗爲失望,搖頭道:

    “楊熹,成大事者,最忌諱的莫過於瞻前顧後。七年前,你跪在老夫面前,說自己不甘心做一個國公,一個附庸,你想爬上去,爬到世間凡俗最高的那張椅子。”

    “老夫欣賞你的野心,這才願意正眼看你。楊陵生了二十一個子女,拋開不成器的那些人,你,還有老四、老七、小十六,勉強算是可造之材。”

    “四皇子雖然入主東宮,可太子的那把座椅能不能坐穩另說。你想爭,又怕賭輸了一無所有,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歷來皇族最兇險的是什麼?莫過於奪嫡爭位,贏家江山在握,九五之尊,輸家性命全無,牽連無數。”

    “一步都退不得的死局,你若心存幻想,那就是取死有道,老夫言盡於此。”

    楊熹眼皮一跳,心知況長生說得沒錯。

    他昨晚徹夜未眠,思來想去該如何是好。

    一邊是天命宮,魔師羽清玄;

    一邊是況長生,奪嫡爭位。

    很難做出選擇。

    楊熹今日所擁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況先生所給予。

    若失去這一強力臂助,絕無可能爭得過太子。

    “先生,奪嫡再兇險,也比不上……觸犯魔師。她是大盛千年以降第一人,如日中天的絕頂人物,天南道首尚且落敗,我們拿什麼去鬥?”

    楊熹無奈道。

    “第一人?哈哈哈哈!”

    漁翁仰天長笑,白浪大江捲起驚濤,似有蛟龍肆虐,彷彿冬雷震震,聲勢無比浩大。

    自覺武功有成的楊熹,胸口煩悶無比,幾欲吐血。

    他面色一變,連連退後,這才避免受到內傷。

    只見漁翁佝僂的腰身緩緩挺直,原本衰朽老邁的軀殼,忽然透出汪洋淵海般的莽荒氣息。

    無邊無際,深不可測!

    “這是……”

    楊熹瞪大雙眼,震駭無比。

    平平無奇的漁翁,落在他的眼裏,彷彿頂天立地的偉岸巨人。

    氣血雄厚,震盪虛空,憑空凝聚出了諸多神形!

    真龍、騰蛇、白虎、金凰,麒麟,玄武……

    好似莽荒十萬大山浮現出來,異象甫一出現,就引得烏雲低垂,大江咆哮。

    渾濁無比的大浪轟鳴,隨着況長生眸光掃過,好似天劍橫空,憑空斬落。

    恐怖的氣血震動開來,直接把那條注入東海的寬闊大江硬生生劈成兩半。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