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色,寂寂無聲。
除去凝練魔種,看破迷障的陸沉以外。
沒人得以窺見這一場異象相爭的最後結局。
“大哥!”
段夜飛奔而至,扶起身受重傷,勉強吊住一口氣的白長山。
這條漢子雙眼通紅,望向頭關,殺氣凜然的兇狠模樣。
“速速退走!”
白長山胸口塌陷,呼吸微弱。
九座氣海洗練的肉身,生命力何其頑強。
不斷地壓榨潛能,彌補傷勢。
他本來想拼死一搏,用盡全力打出一輪大日,卻被魏玉山的天玄地黃輕鬆化解。
自己都慘敗,更何況其他兄弟。
面對武道四重天的一流高手,登雲嶺若是強行攻城,只會死傷慘重。
沒有必要爲了楊閥的公子,平白賠掉大夥兒的性命。
“大哥!一座頭關而已!強攻遲早能拿下!”
段夜有些咽不下這口氣。
登雲嶺什麼時候喫過這種大虧?
傳出去豈不是被綠林道恥笑!
“那人修成圓滿異象,境界層次更在我之上,去了就是送死。”
白長山深吸一口氣,艱難說道。
他使勁握住段夜的手臂,額角綻出一條條青筋,不斷地搖頭。
這趟渾水本不該來,只是楊元建給出的籌碼太夠分量。
如今,自己苦修多年的大日異象被破,氣血耗盡。
這身精純無匹的功力真元去了一半,算是對得起那部《九龍拳》了。
“必須要儘早撤離絕龍山,否則按照竇家大郎的脾性,知道我重傷未愈,恐怕會把楊貞道放到一邊,轉而截殺登雲嶺!”
白長山嘴角流出幾抹血跡,吩咐道:
“發信給竇文那個蠢貨,讓他攻打南門,我們把聲勢弄大,趁他還未反應過來,分散退去。”
交待完畢,這位北地綠林魁首的力氣消耗殆盡,開始閉目調息,收攏紊亂的氣血。
對於自家大哥,段夜向來敬服無比。
自然照辦,不敢違抗。
看到登雲嶺的一衆響馬鼓譟起來,立在城頭的陸沉好奇問道:
“師尊手下留情了?”
魏玉山頷首道:
“談不上。他能受我一招不死,是自己命硬,換做其他人,當場就骨肉成泥,筋脈寸斷,哪能吊住這口氣。”
見識過武道四重天的爭鋒,陸沉心下有所感悟。
經過換血八次,積累已經足夠雄厚。
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開始突破二重天,凝練全身氣脈。
“師尊亮出異象,不怕被人發覺身份?”
陸沉轉而想到一個嚴峻的問題。
“白長山這人確實有幾分豪俠氣,他大概猜到我的武功路數和傳承身份,但沒有點破,所以我也留他一命。”
平復體內十二座氣海,魏玉山淡淡說道。
“乖徒弟,老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武道中人是個什麼樣子,只看手上功夫就能明白幾分。”
陸沉眸光微動,武功能潛移默化,影響性情?
“謝先生解此重圍!”
目睹魏玉山大展神威,楊貞道心中激動莫名。
看來自己的時運,並非不濟,而是如日中天!
“登雲嶺退走了,飲馬川還在呢,二公子別高興太早,想要震懾這羣響馬,必須要殺雞儆猴,方能徹底守住頭關。”
魏玉山平靜的聲音裏,透出沉重肅殺意味。
“你覺得竇家三兄弟,該死幾個?”
楊貞道心頭一突,這位身材中等,麪皮黝黑的魏先生,陡然間升起莫大煞氣,叫人戰戰兢兢。
“竇龍、竇武、竇文……除二留三。”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
“好,我去去就回。”
魏玉山腳下輕點,如離弦之箭彈射而出。
幾個起落,便消失於頭關。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啊。”
陸沉收回視線,感慨說道。
他明白便宜師傅之所以慷慨相助,不僅救楊貞道脫困,還爲其殺人除患,其實是爲了天命魔教的發揚光大。
魏玉山做的事越多,楊閥二公子欠下的人情就越大。
這一點,雙方都心知肚明。
“好詩!好句!想不到還真你這麼有文采……是了,我險些忘記,名滿東都的大儒裴雲松也曾被你折服過。”
楊貞道心下鬆了一口氣。
倘若竇武身死,剩下的竇文成不了事。
飲馬川人心散亂,自會退去。
“二公子過譽了。”
陸沉嘴角抽動。
“等到了鳳翔府城,我介紹楊閥子弟給你認識,燕、楊兩閥本就同氣連枝,當年我父親還受過問天叔的恩惠,這份情始終記在心裏。”
楊貞道態度熱絡,與陸沉寒暄幾句,然後就去整頓城中爲數不多的官兵親軍。
白長山重傷,登雲嶺撤離,但也要提防他們殺個回馬槍,不可鬆懈。
“日後的盛太宗……說話還挺囉嗦的。”
陸沉在心裏想道。
他走下城頭,楊玄策跟班似的黏在後面,一口一個“師兄”,喊得頗爲親近。
過了不久,魏玉山神出鬼沒,把一顆披頭散髮佈滿血污的頭顱丟在地上。
“那竇三郎真是個廢物,聽說他二哥死了,嚇得從馬上滾落,褲子都給尿溼了……就這成色,還當響馬?”
陸沉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竇武腦袋,輕聲道: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何況尋常人家。就像燕天都、燕明誠、燕寒沙他們父子皆是禽獸,但燕平昭卻還算個人。”
魏玉山點頭,似是同意這個說法,隨後對楊玄策說道:
“把這玩意兒給你二哥,飲馬川本是烏合之衆,現在沒了領頭的,必然騎虎難下。讓趕來的援兵加快速度,若能堵住尾關,拿下幾百顆響馬首級當功勞應當不成問題。”
楊玄策哪裏懂得這些,但他知道打不過面前的黑炭老頭,所以乖乖撿起頭顱。
“這傻小子叫你師兄?怎麼回事?”
魏玉山毫無高手風範,學着自家徒弟坐在青磚臺階上。
“魔教傳人的名頭不可能瞞太久,楊貞道這人很謹慎,看似仗義疏財,門客衆多,但很難輕信於人。回到鳳翔府,他肯定會暗中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