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笑傲江湖之林鎮南 >26.再回北京,回身溯源在東廠
    林遠圖殺了方生,並不管身後的江湖亂象,施施然來到北京城。皇明萬曆年的北京城是當今天下最特別的地界,所有的官兒不去宮裏上朝,而是在權相張居正府前排號,十年來張居正大刀闊斧的改革,京查外查,無數烏紗帽滾滾而下,雖然得罪了各省的官宦名門但內有李太后撐腰,中有東廠太監馮保相助,真正是烈火烹油,鮮花着錦。

    林遠圖經過大學士衚衕,只見各色官袍有序列隊,一長溜出了街也看不到頭。在這隊老爺身前身後,一股股穿來穿去的布衣下人手中紙包,手巾伺候殷勤。林遠圖不禁發笑,別人不知他卻知道,皇明定鼎以來,從沒有文官勳貴能得罪了皇爺而得善終的,前朝的嚴嵩不把太子看在眼裏,落的諾大年紀偷喫祖墳的貢品充飢,何況如今的張居正如此煊赫,得罪的可是當今天子。

    大學士家如此熱鬧,自有天子爪牙時時監控,林遠圖一身精緻的服飾卻上下一股子江湖人氣質,還在張相爺門前露出叵測的笑意,頓時上來了兩個便衣的番子,這二人一看就能感受到側漏的官養混混的氣質,上來張口便是異口同聲:

    “何人竟敢在相府重地門前鬼笑,東廠辦事,你的死活可在爺們一念之間!”說話間一隻手拿腰牌,另一隻手便一伸一抓作掏錢狀。

    可見這人見多了來北京求官家辦事的所謂名門正派高手,看着林遠圖的樣子就上來敲詐。

    不料林遠圖正要找的就是他們,在二人眼中,不見身影轉動,兩人的腰牌已經落在林遠圖手中,顧不得驚詫,也不敢叫出聲來,腰牌可是他們這份差事的憑證,二人不是錦衣衛那種世代軍戶,本來沒有什麼靠山的街頭混混,攢了一筆錢投靠到東廠門下,平常來說腰牌一出,誰與爭風,可絕不敢想象腰牌被奪是什麼樣。如果喊叫起來,固然對面這人是得罪了大大了不得的東廠,自己二人失了腰牌,不死也差不多了。二人在北京市井中混跡,長不出來像甘伯那樣的豪俠氣,卻生出了官門中人的機靈與厚臉皮。

    眼前二人臉色轉換堪比川中的變臉,霎時堆出兩朵插了花的糞團團,求告林遠圖還回腰牌,甚至願意出錢贖回。這二人心中想的是,這人來京中辦事,必不肯多得罪人,能哄得對方還回腰牌再找機會給此人在上官那裏下眼藥不遲。

    林遠圖看這二人的做派就知道他們心中所想,只一句便將他們的念頭澆滅:

    “帶我去見你們的上官,我也是當年東廠外派的公幹。”

    在兩個地皮最熟的小鬼兒引路下,林遠圖來到東廠在皇城外的衙門。他定眼觀瞧,這並不起眼的衙門就是他辦紅袖大和尚身後事最合適的去處了。

    見到這時的主官,林遠圖讓他揮退了身邊侍候的人,從懷中掏出用一片袈裟仔細包好的一塊腰牌,這腰牌非鐵非木,且精緻異常,雙手託好給這主管看過。這主管一看,頓時大驚,從案後急急轉出來,張口結舌不知道怎麼稱呼,只是長揖行禮,而後道:

    “不敢問上差是何差事,請您暫在此處休息勿出,奴婢要上稟廠督大人,請廠督大人親自過問,這可使得?”

    林遠圖先把腰牌仔細收好揣緊,才頷首應承。

    林遠圖在這於江湖聞風色變,於官場深惡痛絕的東廠衙門裏自在品茶,一邊等如今的廠公,一邊回想紅袖和尚。

    這腰牌本不是屬於東廠,也不屬於內侍省二十四衙門,乃是從前朝皇宮傳下,並歷來屬於皇帝一人掌握的祕密令牌。前朝皇宮中流傳着來自薩滿教義和全真長春真人傳下的殘缺法門,並從中提煉出一種有缺陷的練氣術,這練氣術就是《葵花寶典》的前身,本來是爲宮中貴人養生縱慾編纂的法門因爲缺陷,貴人不可修習,反而成就了一些肯上進的閹人,他們以身試練,多數不明原因的猝死,終於有一些閹人有所成就,而這時形成的功法已經不是常人可以練習。宮中最初不禁閹人練習,因爲此功法習後身輕如絮,在伺候貴人時多有便宜,直到因爲前朝宮廷混亂的繼承關係屢屢政變,而修習了功法的閹人從中大得好處。主子們的遊戲如何有奴婢們參與呢?終於造成了一場大清洗,閹人終究只是工具。

    皇明定鼎,太祖畢竟是江湖人出身,對這功法大加讚歎,只有閹人可練的高絕武功,豈不是天賜朱家皇族的保身之道。從太祖開始,就建立了這個體例,皇爺身邊總要有個人手持這面腰牌,身手詭異高絕。從此說起,這腰牌不光代表着莫測的實力,也代表着皇家的權威。

    紅袖和尚本人是嘉靖皇爺的道童,嘉靖爺是不喜歡自己的太子的。想想一個有志於長生的皇帝如何會喜愛一個隨時等着自己死去的人呢。因此本該由紅袖和尚爲太子選擇人接手這塊腰牌的,也就終於沒有去做。數年後,太子即位又早逝,紅袖和尚徹底斷了與宮中的聯繫,但先主爺留下的這面腰牌,卻不屬於自己。林遠圖是他的養子,也曾違揹他的意願自宮練劍,在紅袖和尚眼中,這是天意。

    紅袖大和尚沒想到的,林遠圖雖然自宮練劍卻不是做奴才的出身,一直沒有回京,直到莆田少林被燒,東方華南下,不得已北上,纔想着把腰牌還回來,了結這份淵源。

    日影西沉,沙沙的腳步聲,顯示來人不少,步速很快。聽到聲音到有人掀簾進門,不過林遠圖喝了一口茶的功夫。林遠圖擡起頭來,看到門簾內只有兩個人,一個身材頎長的壯碩宦官,一個眉眼低垂的清秀小黃門,二人並排站立,似乎並沒有尊卑上下,而看服色那壯碩宦官明顯是大太監,地位高過那小黃門無數。心思電轉,那老宦官隱約有當年馮保的輪廓,只是多了許多意氣風發,那小黃門身形端謹卻並不謙讓,想是皇爺身邊的,而且寵愛在身。

    林遠圖款款起身,拱手道:

    “紅袖和尚養子,福州林遠圖前來看望老家人。”

    馮保,話未出口先慢吞吞的笑出來,臉上隨着笑聲綻成一朵菊花,只有眼中的冷色才讓人知道這是個不容人糊弄的角色,笑了好一會,並不接茬,而是轉身給旁邊的小黃門言道:

    “汪直,那塊腰牌看來就是在此人身上。”

    低眉順眼的小黃門眉頭一挑,一份冷峻加三分嫵媚在空中播散開來,並不理馮保,而是直接跟林遠圖說話,嬌脣輕啓間:

    “搭搭手吧。”

    一陣香風過後,林遠圖和這汪直已經換了位置,二人的氣息一接已然互認了身份,赫然都是《葵花寶典》的練氣術根基。

    林遠圖知道,這人就是腰牌如今應該的主人,伸手掏出腰牌,徑直推在汪直手裏,轉身就要走。這行事倒也讓汪直愕然,馮保也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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