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伕駕着四輪馬車輕車熟路的抵達了總督府,門口的衛兵看了一眼,主動打開了大門,讓馬車進去。
下了馬車,門口的一個侍者看見莫蘭德,行禮後恭敬地道:“閣下,總督大人正在三樓的辦公室恭候您。”
莫蘭德點點頭,舉步向三樓上去。
濠鏡總督福格是一個頭發金黃的葡萄牙人,身材不算高大,長着一張圓臉,臉上總是帶着一絲微笑。與其說是總督,不如說是一個商人。
他的辦公室裏沒有如同其他西方殖民者一樣擺滿了青銅製作的地球儀或者是玻璃製作的酒杯,亦或者是牆上掛着的文藝復興風格的油畫,而是充滿了濃郁的東方色彩。
地板上鋪着用羊毛織成的來自印度的精美地毯,長長的桌案後面則是一張典型的官帽椅子,背後的牆上還懸掛着好幾張華夏字畫。
桌子上還擺着一個筆筒,筆筒裏面插着兩支鵝毛筆。筆筒旁邊還有一個筆架,上面懸掛着粗細不一的幾支毛筆,旁邊還有硯臺鎮紙等物。
整個房間的風格有點不倫不類的感覺。
莫蘭德走進去的時候,福格正對着牆上的一副字畫出神,露出一副欣賞沉醉的表情來。
聽見腳步聲,回頭一看,張開雙臂笑了起來:“原來是我最親愛的朋友莫蘭德來了,我真的太高興了。”
兩人擁抱了一下,莫蘭德好奇道:“總督閣下又得到了新的書畫了嗎?”
福格指着自己剛纔正在欣賞的那副字畫興致勃勃地介紹道:“我親愛的朋友,這是我剛從一個華夏商人手裏購買的字畫,我非常的喜歡。當我知道這副字畫的含義時,我覺的這兩個字就是給我準備的。”
莫蘭德好奇的望去,那是一副寫着兩個字的字畫。他使勁地辨認着上面的文字,眉頭都皺了起來。
華夏的文字對他們這些使用字母的西方人來說太不友好了。
不過爲了瞭解這個東方巨龍,莫蘭德還是做了一番功課的。
看了半天,莫蘭德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看向一旁正在等待着誇獎的福格道:“閣下爲何會覺得這兩個字非常適合你?難道你忽然覺醒了什麼奇怪的屬性不成?”
福格對莫蘭德話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他望着莫蘭德,問道:“我的朋友,你真的認識這兩個字嗎?”
莫蘭德道:“這不就是蕩—婦嗎?那種放蕩的女人,就像那些尊貴的伯爵夫人一樣的女人。”
福格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最後甚至捂着肚子,差點笑到岔氣。
最終,莫蘭德終於知道這兩個叫做坦蕩,而是要從右往左讀,他一臉的尷尬,感慨道:“華夏的文化真是高深的令人驚訝。”
福格最終放棄了跟他最親愛的朋友交流華夏文化的想法,問起了莫蘭德今天來的目的。
莫蘭德說了今天在亞尼斯舉辦的派對上打聽來的一些消息,最後又道:“閣下,亞尼斯收到了從琉球送來的一封急信。”
福格眉頭一挑道:“看來又是琉球那位姓鄭的王爵給亞尼斯下訂單了。”
莫蘭德沉吟道:“我認爲事情可能沒有那麼簡單,這其中很有可能關係到楚國。我想我們應該做一些什麼。”
福格聽了,原本微笑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作爲濠鏡總督,福格可以說是整個濠鏡最關心華夏局勢的西方人。
濠鏡是從明朝嘉靖年間被葡萄牙人租借的,雖然說是租借,但其實就是就相當於取得了實際上的控制權。
直到清末光緒年間,兩國才通過外交文書正式確立了濠鏡歸屬葡萄牙管轄。
明清兩代,一直到第一次鴉片戰爭期間,葡萄牙人其實一直都在按時給廣東的官府繳納租金和賦稅。
中央朝廷一直在濠鏡其實也設立了官府,只不過因爲濠鏡實際上被葡萄牙人控制,所以這裏的官府名存實亡。
葡萄牙人相比荷蘭人和英國人的貪婪粗暴,其實作風上更有商人的做派。他們認爲如果能通過繳納一點租金和賦稅就能擁有着一座城市的實際控制權,那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
甚至,葡萄牙人是一直將華夏的中央朝廷當做保護傘的,因爲這個帝國實在太龐大了,能夠用一點小小的代價就換來他們的友誼和庇護,這簡直是一筆再划算不過的交易。
這種認識直到第一次鴉片戰爭,龐大的大清帝國被英國人乾脆利索地擊敗,簽下了《南京條約》,葡萄牙人才發現原來這中央帝國這麼不堪一擊,所以才斷交租金賦稅,並且威脅大清將濠鏡正式以外交文書的形式割讓給了他們。
事實上,半年前,福格才讓人將今年的租金和賦稅送到了海對面的廣州知府衙門。
但是現在廣東已經被楚軍佔領,福建也被楚軍佔領,整個華夏的南方都變了天,成了楚國的領土。
這對於福格來說,自然是一件需要認真對待的事情。
他很擔心楚國對於濠鏡的態度,對於他們葡萄牙人的態度。因爲他不確定楚國是否會承認他們的租借權。
本來沈墨在湖南起事的時候,這些西方人還在一旁磨牙,想要趁着華夏內亂的時候是不是趁機插手去攫取利益。
結果沒等他們做出實際行動,沈墨就以摧枯拉朽的勢頭一統南方,建立了強大的楚國。
這讓這些本來想渾水摸魚的西方人傻眼了,甚至一度非常的恐慌,每天都聚在一起商量如何跟新興的楚國打交道。
但是想要打交道,他們卻沒有合適的理由和機會,而且心中對於沈墨這位沒有打過交道的華夏南方的新統治者有些畏懼,所以遲遲沒有成行。
這件事幾乎都成了福格這段時間最憂心的一件事,他醉心華夏字畫,也不乏有通過這些字畫來側面學習如何跟華夏人打交道這個想法。
“總督閣下,如今福建廣東都被楚軍佔領了,隔着一道海峽的琉球島上那位姓鄭的王爵就成了楚王在南方最大的一個敵人。而且我聽說半個月前,那位姓鄭的王爵派出的一支艦隊在泉州港遭到了岸上楚軍的炮擊,遭受了嚴重的損失。我想,這次琉球給亞尼斯來急信應該是跟這件事有關的。”
莫蘭德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福格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說琉球那位王爵想找亞尼斯購買火槍火炮來抵擋楚軍的攻擊?”
莫蘭德道:“也許不僅僅是購買武器這麼簡單,我們都知道英國佬一直想要在華夏大地上佔領一座據點。這次鄭軍損失慘重的話,亞尼斯除了爲他們提供武器之外,還很有可能會提出派出軍隊幫助他們來抵擋楚軍。我想,我們跟那位楚王殿下產生友誼的機會到來了。”
福格明白過來,莫蘭德是覺得應該用這個情報來作爲跟楚國打交道的禮物,從而贏的那位楚王殿下的友誼。
“這是一個很棒的想法。我的朋友,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去完成。我希望能夠等到你的好消息。”
莫蘭德神情認真起來,鞠躬道:“遵命,總督閣下,我會給你帶來你想要的好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