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邊上的一個工人插嘴說：“賈超這傢伙這些年可掙了不少錢，去年我還在他的工隊幹過，工錢至今沒結。”說着，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你剛纔爲啥不和他要呢？”何立揚疑惑地問道。
“哎！”工人嘆了一口氣，沒有回答，低頭默默喫飯。
何立揚再次看向何瑞，何瑞端起地上的盒飯，扒拉一口飯菜，給他講述起賈超的事情。
賈超出生在草塔溝村，是長青村下轄的一個村民小組，早年間，還在讀中學的他，便是遠近聞名的校霸，整天惹是生非，學習成績自然一塌糊塗，後來因打架被學校開除。
邁入社會的賈超，更是將遊手好閒發揚光大，之後因爲一次惡意傷人入獄三年。
出獄後，賈超收斂許多，一直跟着趙懷仁家的長子趙秋水。那時候，趙秋水因爲盜販原油積累了不少資金，在金明縣開設了好幾家公司，業務涉及餐飲、娛樂、運輸、工程建設等等。
賈超一直充當着趙秋水馬前卒的角色。
後來，趙秋水逐漸退出金明縣，跟着一個同學到四川做房地產，據說賺了不少錢，而賈超則接手了趙秋水的一部分公司業務，但是最近幾年，聽說那些公司根本沒有盈利，唯一掙錢的就是他名下的一家小額貸款公司。
說到這裏，何瑞也很不確定地告訴何立揚，大家都在傳，小額貸款公司在做高利貸生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何立揚首先想到的是，這是違法犯罪的事情啊！他繼續問何瑞：“你們，是怎麼認識的？看起來好像很熟。”
何瑞有些慚愧地低下頭，支支吾吾地說：“你回來之前，我，不是沒事幹嘛，然後……大家前後村的，就……就認識了。”說完，他擡起頭，一臉堅決地說：“但是我們不熟。”
“哦，以後還是注意點，近墨者黑的道理你應該懂吧。”
何瑞點了點頭，但是他不明白的是，自己和賈超明明不熟，爲何賈超剛纔的表現讓人覺得他們相識已久，甚至還熱着心腸拿錢給他？
幾天後，賈超再次找上何立揚和何瑞，何瑞這才明白過來賈超爲何表現的“熱心腸”。
那天，何立揚帶着何瑞去縣城辦完事，剛剛回到鎮上，碰到了包村幹部黨鵬程，二人禮貌性地向黨鵬程打過招呼準備離開，接着一輛白色路虎車擋在他們前面，何立揚認得這輛車，毫無意外的，車裏出來的正是賈超。
他緩步來到何立揚的車窗邊，滿臉微笑着遞過來一支高檔香菸：“何總，這麼巧，回村裏去？”
何立揚淡笑着點了點頭，拒絕他遞過來的香菸：“不會抽，謝謝。”
“何總，有個事，想找你商量一下。”賈超隔着車窗看了一眼坐在駕駛座上的何瑞。
何瑞避開他的目光，看向前方路虎車佇立的兩個青年。
何立揚問：“什麼事？”
“翻修長青村的工程量這麼大，你看能不能……給個標段？”賈超的笑容越發明顯，眼角幾道魚尾紋深深陷進去。
何立揚略作沉思：“嗯……，標段的話，我們前期經過招標程序，現在都已經和人家簽過合同了。”
賈超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笑着說：“那後期的石子供應，我來做，好不好？”
何立揚笑了笑，繼續說：“如果我把石子供應讓給你，那相當於你掙我的錢，咱都前後村的鄰家，這樣不太好吧，再說了，這也沒多少錢，賈總不至於連這樣的小錢都看在眼裏吧？”
“呵呵，何總真會說笑。”賈超淡笑一聲，“時代不一樣了，現在錢不好掙，還是希望何總考慮一下，權當照顧我，你剛不也說過嘛，咱都前後村的鄰居。”
何立揚沒有接住賈超的話頭，微微笑了笑，說：“賈總，車挪一下，我們過去。”
賈超一邊從車窗邊後退幾步，一邊說：“何總，考慮好了找我，何瑞有我的電話。”然後，他望向路虎車那邊，揮手示意車子讓道。
何瑞開動汽車，緩緩前行。
後視鏡裏，何立揚看到賈超目似劍光盯着自己的車尾，隨後，他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把那支被自己拒絕的香菸噙在嘴裏。
路上，何瑞不時用眼睛瞟着何立揚，有些不安地問道：“哥，他不會報復咱吧？”
何立揚側眼看向表弟，一臉鎮定地說：“法治社會，他還打算強買強賣？”
“他不就是這麼發家的嘛。”何瑞輕聲說。
“呵！”何立揚冷笑一聲，目視前方，淡淡說道：“今非昔比。”
何瑞聽到表哥這麼說，心裏倒是踏實不少，但是據他聽聞賈超這些年來的斑斑劣跡，他還是有些擔心，第六感告訴他，賈超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回到村裏的時候，何立揚已將這件事拋之腦後，在他看來，賈超有過牢獄經歷，深知失去人身自由的痛苦，所以他即使對翻修公路的標段和石子供應心有不甘，也不會越過法律底線，對自己進行人身報復。
何田田招呼兄弟倆喫過風乾羊肉剁蕎麪，叮囑他們在工地一定要注意安全，母愛的嘮叨就是這麼繁沉拖沓，但是內心卻是暖流肆意徜徉。
就在何田田的嘮叨聲裏，院子外面傳來康光謙和周治的聲音：“何立揚！”
二人進入窯洞，周治把手裏提着的塑料袋放在茶几上，何立揚看到，透明的塑料袋裏，是幾顆碩大鮮紅的蘋果。
康光謙從中拿出兩顆，在院子裏的水龍頭上衝洗乾淨，隨後遞給何立揚和何瑞。
“嚐嚐。”周治嘴角顯出酒窩，“這果子味道不錯。”
不就是蘋果嗎？陝西的蘋果早已走向世界，味道自然不錯。何立揚疑惑地接過色澤明豔的果子，張口咬了下去。
隨着一道清脆的響聲，瞬時，一股甘甜清香的氣味沁入心脾，整個人如同置身於習習海風的沙灘邊，清爽無比的舒適感貫穿全身，何立揚抹着嘴角溢出的濃郁汁水，不住地點着頭咬下了第二口。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喫過最好喫的蘋果了，不容反駁。何立揚看着手中蘋果缺口處米黃色的果肉心內感嘆道。
沙發邊上的周治和康光謙面帶微笑，靜靜地看着何立揚。
幾口咬下去，比剛纔還要甘甜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經，看着顏色愈加厚重的果肉，何立揚腦海中閃現出一個詞：冰糖心。
“這是冰糖心的蘋果？”何立揚牙齒不斷咬合着，發出含糊不清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