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光謙不自信地點了點頭：“但願吧。”
看到康光謙情緒穩定，何立揚心裏突然冒出一句話，但他忍住沒說，直到幾天後，他們坐在荒山上規劃着未來時，他才向康光謙說起了那句話。
“康書記，咱們陝北方言裏有句俗話，七兩豬肉長八個**子——髒皮，這是不是罵人的？”
康光謙和周治同時笑起來。
“嗯，就是說這個人行爲無賴，是個潑皮。”康光謙解釋道。
“我還以爲……說豬肉質量不好。”何立揚摸着頭，尷尬地笑着說。
周治嘴角泛起酒窩：“陝北方言，內容豐富，博大精深，要是領會錯了，很容易鬧笑話。”
何立揚想起前些天，他問過蘇曉雅這句話的意思，當時她的表現似乎很生氣。
現在想來，既然不是葷話，她爲什麼表現得很過激？還把自己趕出了校園。
想到這幾天他在微信上找蘇曉雅說話，人家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高冷範，他還以爲這句方言俗語非常的惡俗，一味地向蘇曉雅道歉賠不是。
現在想來，這句話不但不惡俗，反而有些趣味。
可蘇曉雅在爲什麼生氣？
何立揚想不明白，擡頭望着天空的浮雲，內心感嘆道：女人心，縹緲的雲。
“李光東？”這時，康光謙看着自己的手機屏幕，驚喜交加。難得李光東主動打電話給自己，他趕緊接聽。
“我在山上呢？當然是準備弄果園的荒山嘛，還能有什麼山，回支部？現在顧不上回去，下午回去。你有什麼事？行，那回去再說。”
掛掉電話，康光謙笑着一抖肩膀，看向何立揚和周治，指了指不遠處的荒地說：“咱們把那塊地也規劃在內吧，李光東的問題應該不大。”
康光謙眼神裏充滿自信，接着對周治豎起大拇指：“還是周書記有辦法，管用！”
李光東家的院子裏，時而蹲在菜園子旁看着還沒完全長出來的韭菜嫩芽，時而起身在院子裏來回踱步的李光東，握着手機的手指快速敲擊着屏幕，臉上一副緊張不安的表情。
那天看到何立揚三人離開後，他雖然一臉滿不在乎，但心裏卻泛起了疑問：“真的可以年年分紅嗎？”
這幾天，聽到村裏人議論這件事，土地流轉、栽種果樹、分紅、全縣最大果園、科學化管理等等這些字眼不斷被送到他的耳朵裏。
一開始，他以爲周治就是嚇唬嚇唬他，最終還是要和他來商量土地流轉的事情，可有人說果園面積已經規劃，剷車開始修整通往山上的路，爲此，他還專門跑過看求證，果然，三輛工程車同時在施工。
這下，他有些按奈不住了，可礙於臉面，他又不想主動請求何立揚他們。
此時，李光東還在猶豫，自己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康書記。最終，想要分紅的心理戰勝了臉面，他撥出了那個早已輸入的電話號碼。
電話裏，李光東聽到康書記就在山裏頭，內心愈加慌亂，他恨不得在電話裏頭就告訴康書記，他現在同意以參股的形式流轉土地，但是想起自家二哥曾經說過的話，他硬是忍住了，這件事要當面和他們談。
下午的時候，何立揚他們三人剛剛回到村支部，就看到李光東早已等候在大門口。
他看到三人，忙從大門旁的樹蔭下站起來，吐掉口中噙的草葉，拍打着屁股上的灰塵，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匆忙的迎了上去。
周志和康光謙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李光東，何立揚則輕聲叫了一聲“光東叔。”
李光東跟在三人身後，進入村支部。
“啥事？”一進門，康光謙便抖着肩膀上的夾克衫問道，繼而冷笑一聲：“政府現在可沒有扶貧雞和救濟款給你。”
“康書記，我不是來要扶貧雞和救濟款的。”李光東訕笑着說。
“哦？”康光謙故意露出驚奇的目光，“那還真讓我意外，你李光東除了扶貧雞和救濟款，一般可是不主動踏入這村支部的。”
對於康光謙的揶揄，李光東滿不在乎，一字一頓地說：“我是爲土地流轉參股村裏的果園來的。”
“想明白了？”周治問道。
李光東看着周治，摸着鼻樑試圖掩蓋自身的窘迫，隨之低頭說道：“是我一時糊塗，這麼大的好事砸在頭上還嫌腦袋疼。”
“想明白就好，明天咱們先去丈量土地，然後把參股協議簽了。”康光謙說。
“好，沒問題，但是我有一個要求。”李光東一本正經地說道。
三人同時看向李光東，六隻眼睛裏都是疑惑。
康光謙抖着肩膀說：“要是無理的要求，你還是趁早別說了。”
“也不算……無理。”李光東吞吞吐吐地說：“我參股果園以後，能不能……讓我……管理果園。”
管理果園？？？三人瞪大眼睛，腦海中涌現出一連串的問號，驚訝地看着李光東。
周治最先反應過來，笑了一聲，問：“那你說說，你打算怎麼管理果園？”
“我，我……”李光東憋紅了臉，“我喫喝拉撒睡都在果園，把果園當做自己的家一樣。”
康光謙罕見地用手拉了拉肩膀上的衣服，審視李光東片刻，然後問道：“李老二教給你的？”
“呵呵，”心底被人看穿的李光東憨笑着爲自己辯解：“二哥沒說，是我自己要求的。”
康光謙鄙夷地看了李光東一眼，心裏腹誹道：你要是有李老二的腦瓜蓋一半靈光，光景也不至於過成這樣。
對於李光東提出的要求，有些出乎三人的意料，康光謙不作聲，周治只是淡淡笑着。
何立揚見此，開口說道：“光東叔，這個要求我可以考慮，但是我也有個前提。”
“前提？”李光東一頭霧水地看着他。
“等果園落成了，你可以去做管理員，但前提是必須有三至六個月的試用期，如果你管理不善，工作不合格，那我就得辭退你。”何立揚說。
李光東眉頭擰在一起，這個前提讓他有些意想不到，二哥當時出謀的時候，就說只要提出作果園管理員，他們大概率會答應，但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個前提。
猶豫片刻後，李光東態度堅決地說：“可以，說了不算做了看。我要是不合格，我就不幹了。”
何立揚笑着說：“行，光東叔，那你先回去，咱們明天去丈量土地，然後籤協議。”
送走李光東，周治和康光謙同時舒了一口氣，這個綁在一起死結總算解開了，至於李光東能不能勝任果園管理員的身份，康光謙對他是充滿信心的，因爲他從來沒見過李光東有過這樣的積極態度和熱情。
長青村的果園在李光東最後一個簽下自己的名字時，總算是轟轟烈烈拉開了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