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老此時面前的這幅畫，其上的內容正是此時此刻茶莊的情景——葉川與畫老的相對而坐！
此情此景，與當初在畫中的世界時一模一樣。
畫老微微一笑，渾濁的雙眼看着葉川那堅定的眼神，“既如此，那公子你且伸出手來，老夫便給你算上一卦。”
望着老人，葉川神色平靜地伸出右手。
畫老臉上笑眯眯地看着葉川，仰頭又灌了一大口酒水，然後才低頭打量着葉川的手相，好一會兒，
“公子，我們看這手相，有三條線。不同的人看、算不同的卦，看到的東西也都不同。如今公子這手相，三條線都一樣長，結合公子正值美好芳華，這說明公子今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這條路的盡頭是無限的光明大道。
只是，三線交匯，朦朧迷幻，路的盡頭雖然是光明大道，了損失選不對路，走錯了，恐怕要迷失啊。”
畫老語重心長地說道。
“怎麼個迷失法？”葉川看着畫老，眼中亮起一絲微芒，
“是不是像您現在一樣。沉淪於虛幻的世界？”
畫老呵呵一笑，“這是老夫自己的道，公子的道又怎會和老夫的一樣呢。”
“你爲什麼出現在這裏？”葉川不再跟他打哈哈了，“你不是說好不容易纔從神源之界離開的嗎，怎麼又回來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葉川當初在畫中世界遇到的、最後畫出一扇門讓他來到神源之界的老人。
“那你又怎麼知道，你現在所在的地方就一定是神源之界呢？難道不可以是老夫畫出來的神源之界嗎？”畫老呵呵一笑，反問。
葉川看着他，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畫老認輸了，
“好吧，這裏就是神源之界，老夫還沒有這麼大的能耐畫出整個神源之界。”
畫老直接拿起酒壺來喝酒，
“不過老夫也沒有說過不再回來。老夫當年確實是好不容易纔從神源之界離開，但也不代表老夫現在回來了就是自投羅網啊。”
“你回來的目的是什麼？是那道人讓你來找我的嗎？”葉川冷聲問道。
“公子，你不要這麼自戀好嗎。”畫老加了一顆花生放進嘴裏輕輕地咀嚼着，又香又脆，
“這茶莊又不是爲你而建的，老夫就是來這裏喝個茶而已，只是剛好你也來了，咱們倆個就碰面了，這是緣分。”
“那你怎麼解釋這幅畫？”葉川指了指畫老身前的畫。
畫老無聲無息地收了起來，裝瘋賣傻，“什麼畫？老夫沒有看到。沒錯，老夫也擅長畫畫，尤其擅長畫一個世界，以供無處可去的可憐人容身。莫非公子也想要這麼一幅畫？”
“畫裏的世界……我聽人說過，你的大名是叫‘書者’吧。”葉川忽然一笑，
“白天活在書裏，晚上活在夢裏，這就是你的道嗎？”
畫老的酒杯忽然停在半空中，渾濁的雙眸裏更顯得迷茫，似是被葉川這句話勾起了過往的記憶。
好一會兒，畫老纔將最後一杯酒一飲而盡，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道：
“現實如此漫長且殘酷，白天兩眼茫茫無處可尋，黑夜又是兩眼茫茫無處可去，日復一日，歲復一歲，如此歲月又有何意義呢？不如在書裏，在畫裏，在夢裏，在每一個我可以自由掌控的世界裏，那裏沒有孤獨，沒有寒冷，只有一個人的溫暖。
與其在現實中不知何去，也不知所爲何事，還不如活在畫中的世界，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你想得到的一切都可以得到。”
“可這樣的世界，只是虛假的。”
“真真假假又何妨？”畫老看着他，
“這世間的一切，除了自己身，有哪樣是屬於我們的？一切不過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那又何必苦苦追尋那本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呢？還是說，要去追尋那長生之道、自尋無窮無盡的痛苦？”
“覓長生也不過是尋痛苦嗎？可這只是你等認爲罷了，對我來說，確實除了自己身，一切都是生死不帶。可人生並非只有生死，生命中遇到的無窮無盡的人，都是這一生最可貴的回憶，又怎會事自尋痛苦呢？”葉川說道，
“若有長生之道，我定會去追尋。”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過的生活是沒有意義的，相反，他迄今爲止的生命裏，每一處回憶都是很美好的。
“長生一道，確實誘人。可只你一人長生，身邊的人終會一一離你而去。生離死別，豈不痛苦？只你一人長生，可你身邊的人卻不得長生。就連光明神帝也做不到人人與他一起長生。如此長生，不如歸去罷了。”畫老幽幽感慨，忽然又笑了笑，
“當然，如果有一天公子你獲得長生之道，卻又不想體驗無窮盡的生離死別。公子可以找老夫，老夫可以爲你畫一幅畫，讓你在畫中的世界，所有人都與你長生。長生之道啊……”
說着說着，畫老聲音越來越低，逐漸呢喃，蒼老的臉上浮現兩坨醉紅，趴在了地上，呼吸聲逐漸響起。
“……多謝大師指點。”
葉川起身，對畫老一拜，轉身回去了。
……
看到葉川回來，江白等人立刻收回目光，假裝喝酒。
只有獨狼憨厚，懶得裝，直接拍了拍葉川的肩膀，小聲問道，
“小哥，怎麼樣？看你們說了這麼久，那畫老怎麼還倒下了？”
看着周圍好奇的目光，葉川無聲地笑了笑，說道：
“那前輩太高深了，說的雲裏霧裏的，不怎麼聽得懂。到最後他自己都喝醉了，我就回來了。”
“害，聽不懂就聽不懂吧，依我看啊，沒事算什麼卦啊。算不出來算的出來又怎樣？反正我是不信命的。再說了，就算真的有天命，那都是已經註定了的，既然改變不了，那還不如不知道呢，免得徒增煩惱。你說對不對。”
葉川笑了笑，沒有說話。
其他人也笑了。
“你們笑什麼啊，難道我說錯了嗎？”
“沒說錯，喫飯喫飯。”
正好熱氣騰騰的飯菜上來了，衆人沒有理會獨狼，開始動筷子喫飯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