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畫中的世界裏待了五百年,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但我都忍下來了,因爲我知道,只有變得更強大,讓自己的身體變好了,才能夠出來和家人團聚。
所以我默默地忍受了五百年的痛苦和孤獨,終於出來了。可,當我終於從畫中世界出來、滿心歡喜地回到洪城、回到家的時候,我卻發現,一切都已經沒了。
所有的一切都化爲烏有,無處可尋。”
葉川靜靜地聽着白淵虹的話,沒有插嘴。
他知道,白淵虹需要一個發泄的對象,而他現在是白淵虹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作爲曾經的相識之人。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不在的那五百年裏,神源之界和黑暗天庭展開了激烈的戰鬥,神源之界幾近被摧毀了一半,無數人和城市在戰爭中被摧毀。而洪城,也只是其中的一個而已。”
白淵虹靜靜地說着,沒有憤怒,沒有悲傷,彷彿他只是一個局外人,訴說着無關自己的事情。
五百年前,他的一切都已經毀了。
而知道如今又過去了五百年,或許他早就已經將那份悲痛深藏於心,不再流露給外人看到。
五百年,能讓人忘記所有的傷痛嗎?
“既然是黑暗天君和神源天庭之間發生的戰鬥導致了洪城的滅亡,那你爲何加入了黑暗天庭?”葉川微微皺眉,問道。
黑暗天庭……爲什麼要加入黑暗天庭?
這是葉川無法理解的。
“因爲只有在黑暗天君手下,我才能看到未來的希望。”白淵虹說道:“他跟我承諾,如果他的大計能夠完成,那麼整個洪城的人他都能夠讓其重現在我面前,把一切都恢復如初。而神源天庭,只是主張一切順其自然。”
他的臉色並沒有因爲黑暗天君給予了他一個希望而欣喜,
“其實我也知道,我的父親,我的母親,還有所有關心我的人,我掛念的人,他們都已經永遠離去了,黑暗天君的話只不過是想招攬我的謊言罷了。但這個謊言,我願意相信。”白淵虹擡頭看着葉川說道:
“就像當初我在畫中的世界一樣,我之所以能夠一個人在裏面清晰、痛苦、孤獨地度過了五百年,只是因爲在外面還有我所牽掛的人。
如今也是,我願意相信黑暗天君的話,不是因爲他的話有多麼的真實,而是因爲我自己願意去相信。因爲我想找到一個可以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白淵虹的話如同記憶裏的風,吹起回憶的漣漪。
曾經,他就是這麼堅持下去的。
在忍受着身體無盡的痛苦中,他爲了所有牽掛他的人,一直堅持下去,不管有多大的痛苦都不曾放棄。
可是,當他爲了牽掛他的人忍受了所有的痛苦、終於以爲可以迎來光明的時候,現實卻將他再次推入另一個深淵。
他重獲新生,可所有牽掛他的人卻已經不復存在了。
他的人生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意義。
如果沒有意義的話,那還有必要活下去嗎?
所以,他還是新選擇了活下來。
不是因爲他怕死,而是因爲有人想讓他活着。
所以,他爲自己找了一個活下去的理由與。
那個理由是不是真的不重要,只要他願意相信,就夠了。
“曾經我一直在想,如今我也一直在想,上天爲什麼要這樣對我,讓我遭受如此的痛苦和磨難,經歷人生無窮的痛苦。我的父母還在的時候,讓我承受着肉體的痛苦,如今我的親人都已經不在了,我的傷病也好了,卻要讓我承受這般精神上的痛苦。
前輩,你說爲什麼?”白淵虹擡頭看着葉川。
他的眼神不在平靜,也沒有瘋狂、沒有憤怒、沒有不甘,有的只是像孩子一樣無助的眼神。
他已經失去了所有,卻還要一個人辛苦地活着,爲什麼?
葉川沉默了。
聽着白淵虹的話,看着他的眼神,葉川就覺得內心無盡的悲傷涌上來。
白淵虹這一生,太辛苦了。
命運總是捉弄他,讓他的人生總是沉浸在苦難中。
他已經做的很好、很堅強了,但還是什麼都做不到,連保護自己重要的人都做不到。
但他還是要好好地活着,因爲這是他父母一生的願望,他不想讓父母失望。
“對不起,如果當初我留在神源之界的話,或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葉川低聲道。
他在這裏一千年,真不知道在這一千年裏,黑暗天庭和神源天庭竟然又打了起來,而且後果還這麼嚴重。
他在這裏,得不到任何信息。
如果那個時候他在神源之界的話,一定會去保護洪城的。
尤其是現在看到白淵虹這個樣子,他就更覺得後悔。
他不是內疚,而是心痛。
他不想看到白淵虹這個樣子,如果他當初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那他或許會拿了神源之石的碎片就回去洪城,保護洪城的安危。
白淵虹實在是……過得太辛苦了。
“前輩,這與你無關,你不用道歉。”白淵虹淡漠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
對於葉川,白淵虹沒有任何怨言。
他只是對自己的無能,以及對這個大道無情而感到憤怒和悲痛而已。
“我應該要謝謝前輩,曾經對我所做過的一切,給予了我很大的幫助。”他輕輕地說道,
“之前我不知道前輩在這裏,如果知道的話我就不會來了。但現在我已經來也沒辦法。前輩你走吧。”
白淵虹讓開了一條路。
這是他對葉川曾經的幫助的反饋。
“你就這樣放我走,黑暗天君會同意嗎?”葉川反問。
“我放你走,和他沒關係。而且我確實打不過前輩,即便是動手,結果也是一樣的。”白淵虹說道:
“前輩如今是我唯一的故人,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以後再相見,我們就是敵人了。”
……